她叫小衣,她结婚了,可她的老公是个Gay,(小说完整版)
发布时间:2020-06-20 04:27:10
冬,周末。 下班回來,剛進樓道,就見兩個人擡着巨大的櫃子往上走。 定是又有人搬進來了。 我現在所住的是一所小戶型的樓,五層,四單元,每層六戶人家,除兩邊面積較大,中間皆是二十幾平米的小屋。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而且好像近兩年很流行這種小戶型,所以這幢樓的流動人口很多,也捎帶多了許多諸如螞蟻、小強等生物。 小小的紅螞蟻經常組團到我的水壺裏練習凫水,我已學會了淡定,看在它是藥材的份上不予計較。可是小強太讨厭,晚上迷迷糊糊的上廚房找水喝經常被亂竄的它們驚得魂飛魄散,屢次下藥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的房間是二樓,隔壁買了房子後隻住了幾天,就不斷的将其出租,于是我不斷的換鄰居。 可是換誰又有什麽關系呢?隻要不像上次那對來曆不明的男女總在深更半夜弄出驚人效果将我驚醒然後憤而敲牆就行。 這幢樓極不隔音,而且偏偏有一些愛好獨特者。比如徹夜嚎歌的……他也不覺得累;徹夜打麻将的……這還是正常的;後半夜起來剁餃子餡的……我每每都懷疑他是不是在做人肉叉燒包;更有意思的是,最近半年來,經常在夜深人靜時有一陣腳步聲踉踉跄跄自樓上滾下,然後一個女聲悲悲戚戚的樓道裏哭着……我想象她應該是柔弱的趴在欄杆上:“我去死,再也不打擾你……”然後單元門響,萬籁俱寂。 無論語氣還效果都很戲劇性的逼真。問題是她都死好幾回了,後面這幾次該不會是鬼魂作祟吧? 我跟着大櫃子後面移動,前面那位搬運工的PP很大,我時不時的就擔心他一個站不穩會把我坐死。 路過那扇敞開的門……果然,又是隔壁。 随便瞟了一眼。 裏面已經有人來回走動,其中有個瘦高的男子立在屋中打電話。 “電腦放這行嗎?” “嗯,往左挪挪。” 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很舒緩,但是冷冷的。 ———————————————————— 我不八卦,但是自從上次受到那對男女的刺激後,我還是很關心隔壁到底來了什麽人,因爲這直接關系到我的睡眠質量。 我也是矯情,但凡有點動靜就驚醒,然後就睡不着,然而奇怪的是,不管雷聲多麽大,隻要我睡着了,就渾然不覺。 好在隔壁自搬進後隻零星響起幾聲挪家具的聲音,我很滿意。 因是周末,在網上磨蹭到後半夜方才上床。 好像剛睡着,就被一陣巨大的音響聲驚醒。 怒。 正是隔壁。 聽動靜是在聊天,和一男子,那男子的聲音甕甕的,可能源于音響效果。 他的聲音相比下就很低,不過很快樂。 雖然聲音很大,卻聽不清說什麽,這對于憤怒且好奇的我無疑是種折磨。 兩個房間是相對的設計,也就是說我和他應該是床對着床,我的床挨着電腦,說明他的也如此,而且兩家都沒怎麽裝修,這就是最合理且節省空間的擺置了。于是我懷疑他是故意把音響對着我這面牆放置的,否則怎麽會有這麽轟動的效果? 強壓怒火,等着他聊完。 可不知那兩個大男人怎麽有那麽多話題。 冬日夜長,可是天都蒙蒙亮了,二人依然樂此不疲。 待天大亮,聲音終于斷了。 我憤恨入睡,可是隻一會就醒了。 整個白天都昏沉沉,隔壁倒很安靜。 又入夜,我剛上床,隔壁音響便起了。 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坐在了他的開關上。 這一層共六戶,他的隔壁又是個老太太,我就等着老太太發飙把他罵一頓,我就喜歡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老人家是覺沉還是耳背啊?怎麽一直沒動靜? 在又忍耐了一個夜晚之後,我崩潰了,我開始絞盡腦汁的想如何趕走他,可萬一這房子是買的就慘了。 我最絕妙的主意是将我的音箱貼在牆上,然後拿話筒學鬼叫……我的聲音不用加特效就有那種效果,或者尖聲尖氣的輕喊:“公子,救我啊,我在牆裏面……”然後舍出指甲撓牆,路線我都想好了。 如果他是晚上抽風白天睡覺,我就白天拼命放音響,讓他感受我的痛苦。 當然,我一直是想象的巨人,行動的矮子,而且,作爲一名單身女人,我還是謹小慎微比較好,其實我是怕打不過他。 然而每夜如此,神仙也要氣得跳牆。作者QQ 7019146 而且我發現每次和他對話的都是同一個男人。 如果深更半夜和女人調笑,哪怕像上個鄰居那樣制造效果都屬正常,而他不聽歌不看電視不找女人卻同一個男人……這不能不讓我深思,尤其我還算一個比較資深的網蟲,偶爾還混迹各類寫手的QQ群中。 當然,我對那個人群并無絲毫鄙視,這世上,但凡存在就屬正常,可是你打擾到我的睡眠那就不正常。 我決定出馬了。 于是,在又一個他家歡笑我家愁的夜晚過後,大約早上六點,我忍無可忍,穿着睡衣披着長羽絨服沖出家門,竄到隔壁。 深吸氣…… 沉着敲門。 裏面正聊着。 我敲半天,也沒有人應聲,可是歡聲依舊,讓我懷疑我每晚聽到的可能是一部非常無味的電視劇。 我很執着,繼續敲,敲…… 再不開我要踹了! 終于,裏面傳來一聲低低的,不确定的詢問:“誰?” “隔壁!” “誰??” “隔壁!!” 拖鞋聲近。 門上的小窗開了。 一個人光着膀子站到門裏。 瘦,高,發短。因爲背着光,無法看清臉。 “什麽事?” 我清清嗓子:“我想知道你的電腦音箱是怎麽擺放的?” “……” “聲音太大了。你難道不知道這房子不隔音嗎?你這樣……我都好幾個晚上沒睡着了。” 我不是來吵架的,我是來說理的,而且他也沒有開門就開罵,聲音也柔和,我的語氣也軟和許多。 “這個我真不知道。” “咱們這兩家是相對的,你放得那麽大聲音,我腦袋都換到床尾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确切的是我的确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這招屬心理暗示,告訴他地球人都知道了,他再這樣大聲,地球以外的生物都知道了。 “對不起,我才搬來沒幾天……” “自從你搬來我晚上就别想睡。我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我白天可是還要上班呢。” “不好意思,我……” “你這房子是租的買的?” 他似是一怔:“租的。” 我當時豪氣幹雲,真想問他多少租金然後返給他讓他趕緊給我滾蛋。 然而,我畢竟是行動的矮子。 “租多長時間?” “呃,不知道。” 深吸氣:“你的音箱是不是正對着我的床?” “沒有啊……” 我伸伸脖子,當然,這個角度什麽也看不到。 “對不起,我以後注意。” 他急于打發我。 我知道,我的聲音雖然屬柔弱型,但是穿透力很強,而且在這樣早的時間,在這樣的樓道内,我還故意提高了音量……我是想呼喚同盟。 但是我也不是個得理不讓的難纏的主。 以觀後效吧。 我轉身就回了家。 剛進門,就聽那音箱關了,一片安靜。 我很有勝利感。 接下來的夜晚,我特别注意了下。 他依舊是有動靜的,但是沒有用音箱。 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002我是gay 日子照常過。 冬末春初,仍是周末。 下班回家。 單元防盜門前立着一瘦高男子,休閑裝扮,手裏拎着幾樣青菜。 他正在開門,我也省得拿鑰匙,就站在他身後。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膚白,眉濃。眸子很黑,很清澈,帶着一點點的憂郁和疑色。鼻梁高挺,唇不薄不厚。總體來講,是個幹淨且斯文的模樣。 我垂了眼,看他旋轉鎖孔裏的鑰匙。 手白皙細長,形狀優美。 他開了門,意思是讓我先進。 我不動,他便閃身進了門。 一前一後上樓,轉彎。 他停住,我繼續。 掏鑰匙開門的瞬間,我回了頭…… 他就站在距我數米遠的門口,亦在看我。 果然是他! 不知他心中是否也有我這般感慨。 相視,無表情,轉頭,開門,進屋。 兩聲門響後,一切寂然無聲。 ———————————————————— 這一晚,隔壁很熱鬧,來的人似乎不止一個。 我坐在電腦前,面無表情的打字,尋思着這要是折騰通宵我該怎麽辦。 約十點,隔壁門開。 有人沖出來:“怎麽這麽早就讓我們走?” 一個低低的聲音:“會打擾别人休息。” 說實話,我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 他家時有人來,都是男人。 而我因爲性格關系和對安全的考慮,不喜歡與人交往,不過對于隔壁的熱鬧也不反感,總之都是夜未深就散了。 夜深時,他依舊聊天,無音箱,聲音很低,有時會聽到他笑。 我開始猜測他的職業。 有天深夜,我睡得正熟,忽然聽到一聲壓抑的吼。 以爲是夢,并無在意。 然而一會竟然傳來低低的哭泣,夾雜着:“你騙我……” 這是我唯一聽到的來自隔壁的完整的清晰的話。 然後又有玻璃類的東西落地。 我開始想象,他一會會不會割脈?我要不要去救助?萬一人家沒有割脈,我是不是顯得多管閑事倒讓人反感?而萬一他割了,我以後回家會不會在走廊裏碰上遊魂? 翻來覆去,最後起床,鬼使神差的開了電腦,鬼使神差的放了首旋律舒緩的曲子。 怕打擾到别人,音量控制到我自以爲隻能讓他聽到的程度,還把音箱面向牆壁。 可是一會我就關了。 萬一他那邊有什麽動靜,萬一他真自殺了,這麽大的聲音豈不是耽誤别人去救他? 然而樂聲停,那邊靜得跟死了一樣。 他該不會是…… 作爲一個單身女子,我深更半夜去敲一個男人的門……這不好吧? 可也隻是一會,那邊響起了拖鞋聲,我松了口氣。 ———————————————————— 第二天,周日,我睡到日上中天。 要不是走廊亂哄哄的,我才不會醒。 想吃泡面,發現冰箱空了。 準備下樓去超市。 開了門,就見隔壁門開着,搬運工擡着巨大的櫃子往下走。 路過時,我順勢往裏一瞧,正看見他。 還是第一次見到時站的那個位置,背光,無法看清表情,确切的說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 一句話卡在嗓子眼,又咽下去。 “你要搬走了?”和“吃了嗎?”同屬明知故問。 回來時,那大櫃子卡在防盜門處。 我等了半天也進不去。作者QQ 7019146 奇怪,既然能搬進來怎麽卻搬不出去? 後來那搬運工過意不去了,将櫃子後退放到走廊裏,我才上了樓。 隔壁的門依然開着,這回卻不見那瘦高的身影。 我回了家,關上門,任由一群人在走廊裏折騰。 吃了面,我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外面已經安靜了。 晚上的時候,隔壁也很安靜。 這說明我就快要迎接下一個鄰居的挑戰了。 ———————————————————— 隔壁一直很安靜,難道房子沒人租? ———————————————————— 五月,丁香花開了。 最愛丁香,無理由。 那日下午從公園賞花回來,心情不錯。 哼着歌從車棚出來,便正見單元防盜門關上。 開了門,繼續哼歌上樓。 上最後一節台階時,鞋尖别扭的絆了一下,我就向着對面的泡菜壇子撲去了。 尖叫…… 一隻胳膊扶住我。 “謝謝。” 驚魂未定,擡頭。 感激表情凝固:“你沒搬走?” 換。 “你又搬回來了?” 這兩句大概都不如他意。 他怔,尴尬笑笑。 你在搞什麽啊,人家搬走或搬回和你有什麽關系? 我亦尴尬:“呃,謝謝你。” 離開之際目光掃到他手裏拎着幾樣青菜。 那天隔壁是久違的熱鬧,我這個喜靜的人聽了竟然也覺得有幾分開心。 打字的時候,偶爾猜測他爲什麽又搬回來了,無解。 ———————————————————— 那夜,好像有人沒走。 倆人很低聲的說着話,間或有争執,然而很快又低下去。 我聽着聽着,睡了。 ———————————————————— 五一辦公室聚會。 喝得不多,某一有婦之夫的男同事任我百般拒絕也非要送我回家。 我不是對男人有偏見,不過對像我這樣一個單身女人額外關心的男人我都格外警覺。而且日常相處的時候,他總有意無意的對我動手動腳,時不時的還短信騷擾。 我騎着小自行車,他騎着摩托一路尾随。 我居住的地方一向不喜歡告人,就怕惹麻煩。 夜已深,我在樓區轉來轉去,就是不肯上樓。 即便離得很遠,依然能聞到他身上難聞的酒氣。 怎麽辦? 萬一他……我喊“救命”有人管嗎? 這時,遠處車燈漸近。 車停下,有人下車。 車燈漸遠。 我無意識的盯着那移動的身影。 忽然沖上去,車子都栽地上了。 他吓了一跳。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勁攥着,話也說不出來。 他回頭看看我身後的人,低聲道:“怎麽回來這麽晚?” 然後扶起倒在地上的車子。 我麻溜的跟在他後面。 那位同事就杵在那。 我知道,關于某些謠言已經在誕生中了。 同事被隔在樓後,我直聽到摩托聲遠去才放開他。 尋鑰匙開門,卻因爲手抖掉在地上。 他幫我撿起,開門。 二人上樓。 他開門,我繼續走。 “呃,你……” 我停下,回頭看他。 他笑。 我繼續走,到了門口找鑰匙。 不見。 其時,他眼睜睜的看着我在那将包翻得天翻地覆。 我咬着嘴唇,就要哭出來了。 然後聽他說:“在我這。” 怒。 幾步上前。 他依然是笑着,很溫和:“你等會。” 他進了門。 燈亮。 隻一會,他拿着把水果刀出來,遞給我:“進來坐坐吧。” 以前,我曾說要買把刀防身,同桌笑我,你确定你那是要防身? 可是我還是決定進去了。 他門都沒關,就那麽敞着,大概是想讓我覺得一旦有了危險可以奪路而逃吧。 屋子設置簡潔。我們這樣的屋子都設置簡潔,除了家具的樣式多少不一樣,位置擺放都很統一。 我坐在沙發上,手裏攥着刀,眼睛瞄着門口。 他佯作不見,倒了杯水給我。 我一手攥着刀,一手拿着杯子。 水溫适度,我卻沒有喝……萬一有迷幻藥呢? “你放心,我是gay。” 他靠在電腦桌邊,長長的腿斜搭着,語氣閑淡,像是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 然而于我是極震驚的。 我雖然聽說過這個詞,雖然也懷疑過他,可是這樣被自然而然的提起…… Gay又怎樣?有的還是半直男呢。 我也不說話,裝作鎮靜,喝了口水,又喝了口,結果嗆到。 咳了幾下,胃就開始翻滾。 我沖到衛生間開吐,直吐得翻江倒海,淚眼婆娑。 視線裏出現一隻杯子。 我接過,漱了口。 衛生間很幹淨,全不同我那裏……我那也算幹淨,就是東西有些亂。 吐了後,人倒有點暈了。 歪在沙發上,看他小心的望着我:“你想吃點什麽?” 我現在哪有吃飯的心情? “我先回去了。” 他拿過一杯牛奶:“對胃有好處。” 我想了想,接過喝了。 “謝謝你。” ———————————————————— 在床上躺了會,确實覺得餓了,可惡的是冰箱又是空的。 這個時間,樓下的超市一定已經關門了。 空起來的胃一個勁叫嚣。 我隻好去敲他的門。 他很驚異。 我硬着頭皮:“你有泡面嗎?”003震個驚進了門,依舊坐在沙發上。 對面便是電腦,他正開着視頻。 沒有戴眼鏡,隻看到單調的顔色在晃動。 一會,他的手機響了。 他從廚房跑出來,拿了手機又回到廚房。 我零星聽到…… “鄰居……泡面……一會就走……” 我敏感的覺得電話是他的那位朋友打來的,而那個朋友就是視頻裏的人。 我眯起眼,可照例什麽也沒看清楚,而且視頻很快一閃……關了。 ———————————————————— 他端了炒飯出來。 “别總吃泡面,對胃不好。” 說實話,我是很感激的。 這人今天等于是救了我,還給我做飯吃,而我的出現卻可能讓他與那人之間産生了某些誤會。 我猶豫半天:“我回去了。” 他也沒留我。 ———————————————————— 碗是要還的。 第二日,我敲了他的門。 “謝謝。” 他接了碗,沒說什麽。 我發現他神色憔悴,眼裏盡是血絲。 我又開始聯想,會不會因爲我的原因導緻二人矛盾激化了? 希望是我自作多情。 “睡得不好?”我開始沒話找話。 這時有人從樓上下來,向我們這邊看上一眼,目光很是意味深長。 一般情況下,單身的男女都格外引人注意。我算是這樓裏的老單身了,眼下正和一個新單身的異性站在門口,而我又是在門外…… 我一個掉頭就往回走。 然後就聽他在後面低笑。 防盜門一聲巨響,那人出去了。 “笑什麽?”我惱。 他也不回答。 我本已開了門,可就在這時,我腦袋也不知怎麽想的,忽然回頭對他說:“我請你吃飯吧。” 他從門裏探出頭,有些發怔。 我皺眉:“昨天……”作者QQ 7019146 我似乎應該知恩圖報,當然,我希望他别讓我報,他應或不應我都隻是想自己心裏好過罷了。 他猶豫片刻。 “好。” ———————————————————— 我們相隔十五分鍾先後出現在街北角的餐館裏。 爲了保密,兩個人霸占了可容納十幾人的雅間。 菜都是我叫的,他不肯點。 可惡,害得我不好意思叫便宜的菜,心裏的血嘩嘩的流。 他不怎麽吃。 我一向吃不多,單是想着不能浪費,就拼命的吃,還得顧忌風度。 其間他接了個電話,我本以爲是那人打來的,誰知是他父母,催他結婚。 結婚?跟誰結婚? 我想象翩飛。 然後又來一電話。 聽他的語氣,應是那人的,倆人似乎仍舊在計較昨天的事,零散的内容拼湊中,的确與我有關,而且那人還在追問方才自己半天打不通電話他在和誰通話。 我有點尴尬。 我覺得他應該出去接電話。 我如坐針氈了一陣,準備避開時,他已挂斷了。 沉默。 他不善言辭,我也不是沒話找話的人。 門響,服務生探了頭。但見我二人均神色嚴肅,又縮了回去。 我知道,時近餐館上客的時間,我們倆人占了這麽多位子,是有點奢侈。 “他要結婚了。” 十分突兀的一句。 我一個愣怔,然後很快以我超級的想象能力完善了整個故事。 他二人是大學同班同學,還是同一宿舍。 我之前看過一些耽美的小段子,好像這種感情大多是同學同舍時産生的。 他的故事和我所了解的沒有什麽不同,反正就是很不經意的感動,朝夕相處,二人起初都很掙紮,但沒掙紮過去,就在一起了。 他家是外地的,因爲那人家在這裏,他也就跟着留下了,這一留就是五年。 家裏人都不知道他們的事,那人近些年發展不錯,家裏人便催他趕緊結婚。 “其實我知道不僅是因爲家裏人催,是他自己,”他苦笑:“他不想讓别人知道,他想過普通的日子,我明白。” 我不知道該安慰他什麽,隻是靜靜的聽。 不過那人也太自私了點,既然自己想要選擇大多數人認可的路,爲什麽又要鎖住别人不放呢? “其實我也不想放開他。” 或許這樣的人都很敏感吧,他能準确的猜到我在想什麽。 “這麽多年了,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就想當初決定在一起一樣,仍是無法決絕的分開。就像他一直瞞着我交女朋友,直到要結婚了才打電話告訴我。傷心,憤怒,可還是原諒他。” 他說了許多,到最後,我問他:“這些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當年知情的兩個同學,現在的圈子,就是你。” “你怎麽會想到要告訴我?” 我和他不過見了幾次面吧,完全的陌生人,他不會是有什麽企圖吧?或者他在跟我編故事? 不過我自小就發現自己有傾聽的天賦,周圍人也願意把心事告訴我,難道我的潛力被他發現了? “因爲我覺得你是個Les*bian……” 我沒有噴水,因爲我沒有喝。 靠,老娘哪像蕾絲了?我也是長頭發大眼睛風姿楚楚,就是身材中性了些,可也不是我的錯啊?是因爲我一個人住,家裏總沒有男人來往,對男人又視如洪水我就蕾絲了?不就是對你說話聲大了點語氣橫了點,你也沒缺個牙掉塊肉,也不想想到底是誰逼我發火? 是不是自己有某些方面的傾向就希望别人也這樣便可收獲平衡? 我想怒。 可他靜靜的坐在那,讓人怒不起來。 怪不得他對我也放松警惕,原來隻要我是蕾絲他也就安全了,是不是? “而且,我不想你愛上我。” 撲上去咬死他的念頭猛竄一下就軟弱無力了。 自戀如此,夫複何求? “你怎麽了?” “沒怎麽,我震個驚先。” ———————————————————— 然而我們果真也安全的來往了。 我不知該視他爲兄弟還是姐妹。 他并不如影視中所展現的gay是那種扭捏的女性化,讓我一度對他身份的真假産生強烈懷疑,進而就懷疑他對我有陰謀。可又不像。 他很安靜,很斯文,在某種程度上像極了耽美漫畫中的人物,如果真的是男朋友的話帶出去也不吃虧。 而讓我對他放松警惕的表現是即便他定定的看着我,那目光也無波無瀾,我完全不用擔心他會在下一秒變成人狼,所以也絲毫沒有不自在的感覺。 這種交往使我爲數不多的社交生活中多了點淡淡的色彩,就像撒在草地上的小野菊。 企鵝頭像晃動。 點開。 “吃飯了。” 我一樂,迅速的關了網頁快樂的跑到隔壁。 這就是我甘心情願和他來往的最大因由,我再也不用吃泡面啦。 不必不好意思,上次那頓飯花了我大筆的銀子,我得義無反顧的吃回來。 他手藝不錯,關鍵是我并不挑食。 飯後主動洗碗,可謂分工明确。 他不同我謙讓,吃了飯就坐在電腦前。 我偶爾掃過他的屏幕。 他每次都在視頻,隻可惜我每次都沒戴眼鏡,不知那個男人是何模樣。 他扣着耳麥,旁若無人的聊着,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讓我不要愛上他了。 抱歉,本姑娘不僅對女人沒興趣,對男人更沒興趣! 隻不過接觸多了,我想但凡處于我這種狀況再有點好奇心而且對耽美文又有淺顯了解的人都會想知道,他……是攻,還是受? 依我看,那纖纖弱質,應該是後者吧? 然後下一步要想象的是,他們M*L的時候是什麽狀況? 當然,我可以下個鈣片研究,隻是始終找不到資源,還不知該問誰要,度娘給的答案好像都過期了。004女朋友 時間走啊走,轉眼快過年了。 他休了假,要回家看望父母。 見我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問:“你不回家嗎?” 我搖頭。 自從我離了那裏,就沒想過回去,那個家,早就不是我的了。 他沉思:“那你這幾天吃什麽?” “速凍餃子,泡面,速凍包子,元宵……”我數了幾樣:“外面還有餐館,也可叫外賣。反正餓不死,我會一心一意等你回來滴。對了,你說你那邊有什麽土特産,别忘了帶回來。” “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扒拉飯的筷子一停,擡眸,對上他的眼睛。 依舊波瀾不驚。 大約在一個月前,他在視頻,我在他身後收拾碗筷。 忽然他叫我的名字:“小衣。” “啊。” “過來。” “哦。”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那人長什麽模樣,然而爲了尊重他,也顯得自己有修養,我從沒有貼到屏幕上仔細研究,雖然極度好奇,極度。 我幾乎是蹦過去的,然後…… “啊,他年紀怎麽那麽大?” 屏幕上,赫然是一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縱然再不上鏡,也不至于殘成這樣吧?想不到阿傑筒子的口味這麽重。 “我父親。” 他既然說是他父親,我心裏就平靜了。其實那也算不上老頭,頂多五十出頭,而且看去很有氣質的樣子。 “哦。”我出了口氣。 阿傑爹好像很激動,看得出他在戳鍵盤,頭像上的小鉛筆停停走走,半天屏幕才蹦出一個字……誰? “女朋友。” 這是阿傑的回複。 我瞪眼。 他回頭:“我沒說是我的。” 靠! 阿傑爹好像在歡呼,然後一中年婦女突然占據了整個視頻。 “這是我母親。” 我怔怔的看了眼那個先是喜笑顔開然後逐漸嚴肅挑剔起來的女人,忽然意識到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走開。 鑒于這件事,我懷疑他對我有陰謀。 因爲家人催他結婚,他想帶我回去交差。 網上這事多的是,不過人家都是花錢的,他隻供了我半年飯就想讓我做這麽大的奉獻。 沒門! “不去算了。” 他也沒爲難我。 ———————————————————— 阿傑走了。 我在這個城市過第三個孤獨的除夕。 其實我從來不感到孤獨,我甚至有出家的打算。 我在電腦前發呆,字寫不下去,到處翻網頁,看聯歡會,實在無趣就鬥地主。 企鵝在桌面右下角閃動,也懶得點。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外面的鞭炮跟炸了鍋似的。 我去下了餃子,點了那企鵝。 阿傑:“吃着呢?”作者QQ 7019146 他的頭像很快灰了。 和我一樣,阿傑是萬年隐身者。 我撈了餃子,吃了一個,方回了句:“嗯。” 過了會,他也回了個“嗯”。 我沒動。 再過一會,那頭像又暗了。 ———————————————————— 黑白颠倒的生活開始的第三天,阿傑回來了。 土特産是蘑菇,補血養顔的菜就是蘑菇炖小雞。 我狠狠的補了下。 剛吃完,他電話響了。 接,說了兩句,看着我。 我将碗往桌上一推:“太好了,洗碗工來了。” ———————————————————— 我一直不知那人長什麽模樣。 回到家後,趴在陽台上。 各家都挂了彩燈,外面一通光明閃爍。 我看見有個個子高且比較魁梧的人從車上下來,走到樓下,往上看了一眼。 彩燈的光灑在他臉上,感覺挺英俊。隻不過有了燈光效果,真實度就大大降低了。 是他嗎? 我算着時間。 單元防盜門響。 腳步穩健緩慢。 隔壁門響。 應該是了吧。 ———————————————————— 那一夜,我的屋裏是亂蓬蓬的音樂。 不爲别的,隻爲擋住那可能讓我好奇又尴尬的聲響。 ———————————————————— 那人是後半夜走的。 聽到隔壁門響,單元防盜門又響,我就關了音樂。 然後忽然發覺此舉太過明顯,又打開了。 過了一會,QQ在桌面右下角閃動。 打開,是阿傑的,一片空白。 ———————————————————— 再相見,均當什麽事也沒發生,或者當習以爲常,自然而然。 ————————————————————假期結束,春暖花開。 我爸來了。 其時是午飯時間,他站在我門口,給我打電話,卻見我從隔壁沖出來。 于是認識了阿傑。 我爸的目光嚴肅的審視着阿傑。 阿傑非常鎮定,禮貌的給我爸上煙,續茶。 阿傑是不抽煙的。 我爸坐了一會,又挨屋巡視一圈。 就那麽大點地方,一眼就看完了,他折騰了好久,然後目光定在阿傑的雙人床上。 我的臉騰的紅了。 該死,我又沒做什麽,紅什麽臉? 阿傑照例鎮定,我真服了他了,臉皮真厚。 “你們……年輕人,現在就這趨勢。”我爸努力措着詞,咳:“什麽時候辦?” “辦什麽?” 我條件反射,自覺眉毛都豎起來了。 我爸就要怒,但看阿傑在旁,努力壓下,那表情分明在說:“你傻啊?!” 是啊,和男人同居,到頭來吃虧的隻能是女人,而且既然已經吃虧了,竟然不想着拿結婚證把男人套牢。 可是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誰都得覺得就是那麽回事。 屋裏氣氛尴尬,我看我爸捏緊了拳頭,我懷疑他是想讓阿傑屈服于他的武力之下。因爲阿傑始終太鎮定,沒有一點愧疚之色。 我瞄了眼阿傑的小體格,歎氣,心裏上演一出我爸掄拳頭我将阿傑護在身下滿臉悲戚聲嘶力竭的壯觀場景。 電視裏都這麽演的。 “叔,等小衣想好了就給你消息。” 嗯? 我立即轉向他。 這個混蛋,這樣就等于承認了一切并将不肯“結婚”的責任推給我,表明他是無辜無奈加可憐。 老爸,扁他! 我爸把我訓一頓,又苦口婆心一頓,弄得我敢怒不敢言。 我爸連夜走了,早上我還在睡夢中他就給我打電話,又訓。 ———————————————————— 我陰森森的看着阿傑。 他依然鎮定:“你是該結婚了,一個女孩子,獨身在外父母不放心。” 繼續陰森森。 “你看我也沒用。” 其實,對我而言,縱然如何認爲同性之戀也屬正常,但是涉及到gay,依然覺得是個敏感話題,尤其我對面還坐着一個gay,所以我很少說些刺激性的話。 “你什麽時候嫁?” 可是現在我要報複。 他不語,吃飯。 過會。 “他五一結婚。”005買車票 那人婚禮那天,我領着阿傑逛街。 此前我一直想問他那人的婚禮他去不去。 五一前夜,我小心聽着隔壁的動靜。 很靜。 QQ隐身,我也不敢打擾。 翻來覆去一夜,做夢驚醒數次,最後一次是阿傑去搶親,而我夢境中播放的是發哥版《上海灘》的音樂。 隔壁仍是靜。 淩晨四點,我咣咣去敲門。 他站在門口,滿臉的朦胧。 “去逛街!” 小城商店八九點才開門,于是我們先從公園逛起。 我們走了三個多小時,哪還有力氣逛街? 不過我依然很有興緻,看見中意的衣服就拿過來在身上比量,也詢問他的意見。 我沒有表現得太過熱情,否則他會覺得我是爲了讓他分心而不自在。 可他就是個鎮定啊。 弄得服務員以爲他是個小氣鬼,而我如此上蹿下跳就是個倒貼貨。 然後又不小心遇到了同事,她那眼睛瞪得幾乎飛跳出來。 中午找了個地方吃飯,我也鎮定了,因爲累得實在提不起精神。 他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現在該結束了吧?” 我正啃着炸雞腿,聞言頓了頓,點頭:“嗯。” “其實我也沒想去,要去也帶你去。” 我一怔,是想帶我去平衡一下心理嗎? 我看着他的冷靜,隻拍了下桌子:“不早說,白損失了大餐,這頓你請!” 短信響。 我公司一重要領導人的嶽母病逝。 現在但凡生老病死結婚升學都要花錢,有些事即便他們無法親自參與(比如死亡)隻要沾點親就敢四處通知。消息沒了好幾年的人會突然冒出來告訴你他或他家人如何如何了,搞得我一看到陌生號碼就打哆嗦。我才參加工作幾年,這錢花得跟流水似的。普通同事一兩張也就打發了,重要人物……這個月能維持溫飽就不錯了。唉,這些破事怎麽就那麽層出不窮?家裏死個人怕是要樂瘋了吧?怪不得哭得那麽有底氣。現在家裏人口衆多雙方父母雙全的人可真是摟着聚寶盆過日子。 我知道這樣想不道德,但是我覺得某些人做的事更不道德。 我隻想着怎麽把這些錢都賺回來,曾設想找人假結婚,把紅包撈到手就散夥,也曾設想收養個孤兒然後培養他上大學借機收費,然後讓他結婚,我再收費,生孩子再收。不過後者投資太大了,可能會入不敷出。 他定定的看着我,臉色比以往還要蒼白。 我知道他難過,他難過卻從不肯說,因爲,可能即便有人理解,卻未必能完全理解他的矛盾和傷心吧。 一心愛着一個人,那人卻娶了别人,還不肯放開他。 而即便那人肯放手,他呢?他也說過,是自己無法離開。 有些事,除了自己能解,别人都無能爲力。 “不過是讓你請頓飯,瞧你這個爲難。”我故意裝糊塗。 電話響。 我爸。 他剛從一個喜宴上回來。 他某同事家的女兒今天結婚了,比我還小三歲。 他一直跟我纏磨這事,最近我一接電話就想發狂。 的确,我年紀是不小了。不僅是家裏人,連外人都急了。比如同事。他們不光急,還有猜想。見我對他們介紹的據說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人物均無動于衷,不僅猜測我是蕾絲,還傳聞我已被某某神秘人物包養,而那些在我身上占不了便宜的人叫得最歡。 俗世上解決這種困境的方法隻有一個,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正常和清白,而這實際行動就是結婚。 可是結婚不是一個詞,結婚也不僅要接受一個人,而是與之相關的人和生活。髒衣服臭襪子壞習慣做飯收拾屋子逢年過節走親戚與公婆和睦相處他的朋友要招待他的領導要巴結……等等等等。這類生活我極度不喜歡,我習慣了一個人,不願意看任何人的臉色。爲了避免别人的口舌是非就出賣我的終身幸福,我才不幹這賠本的買賣。最關鍵的是,再深的感情經過歲月的洗禮都會平淡,王子和公主的童話就結束在婚禮上。 “行了,行了。”我挂斷電話。 可我爸很快又不屈不撓的打來了,點名要和阿傑對話。 “他不在,我在逛街。” 眼前一隻形狀優美的手一晃,電話就落到阿傑手裏。 “叔,小衣在跟我生氣呢……嗯,沒事,回頭我勸勸她……嗯,她就是孩子脾氣……嗯,好,我……” “你少在我爸面前……” 他長指豎在唇間。 我不覺壓低嗓門:“你少在我爸面前裝好人!” 他挂了電話,對上我的仇恨:“你的箭我都擋了,這頓你請。” 我眼睛冒火,與其說他是擋箭牌,不如說是催化劑,自打我爸見了他就好像跑馬拉松的人終于看見終點,一個勁催我向前沖。 我爸是饑不擇食了,現在就是看見北京猿人,隻要是雄性,都得說“這小夥子看着不錯”。 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會:“你想結婚嗎?” 他忽然看向我。 我猙獰并嫣然一笑:“那個人都結了,你隻有結了才算扯平。” 嗯,隻有把這個麻煩處理掉了,然後告訴我爸我們玩完了,讓他進入下一輪的等待,這樣我好耳根清淨。 事後我發現我怎麽可以如此想?隻需直接告訴我爸他被我踹了就行,何必這麽麻煩?于是我在相當長一段時日裏數次懷疑自己當時居心不良,阿傑則在我間斷性不反思的情況下數次提醒我進行反思。 他似陷入思考狀态:“我不是沒想過……” “那就趕緊找個人結了,你條件不差,應該很容易的。” 我當時還想接着介紹自己的姐妹給他,可一想到他是……算了。 “你想結婚嗎?”他忽然問我。 “你覺得呢?”我反問。 “理由?” 我說目前唯一能促進我結婚的動力就是把我損失的都撈回來,然後順便忍不住把我的一切抱怨巴拉巴拉。 “如果你說的這一切都不存在呢?” “怎麽會?” “你好好想想。” 我眯起眼:“你有什麽陰謀?” “不是陰謀,我隻是不讨厭你罷了。” 這個家夥,怎麽總那麽自戀? “你身份證呢?” “你要這個幹嘛?” “買車票。” “買車票幹嘛?” “跟我回家去一趟……” ———————————————————— 在日後的歲月裏,我不斷的覺得我是挖好了坑自己跳,還拿土往身上埋。 阿傑當真買了車票。 他辦事就是有效率啊,而我則遜色許多,直到火車開動時我才清醒的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 無論我怒視,斥責,他都置之不理,隻看窗外,最後說了句:“我們各取所需,而且你應該知道我絕對安全。” 靠,我要這些做什麽?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就發展到這種地步,想不出哪出了故障。不,唯一故障就是我太笨太有同情心太優柔寡斷,自找倒黴。 咬牙。 “我有什麽好處?” “你想要什麽好處?” “禮金全歸我。” 話一出口,方發覺好像是我操刀了這場陰謀。 “好。” “彩禮、房子、家具……一切的一切全是我的。” 原本是被人拐,現在轉爲我敲詐。 “……好。” “不對,你家不會很窮吧?” “去了就知道了。”006見家長到站時已是深夜。 直到下車,我才發現他好像一直沒有通知家裏他今天要回去,還帶着我這麽個意外。 阿傑打了車。 這個城市也不大,夜晚霓虹閃爍,很是旖旎。 “你不是想拐賣我吧?”我忽然問道。 他瞅我一眼,沒說話。 我開始忐忑,想象力再次發揮作用。 阿傑掏出手機。 “爸,我帶人回來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打消我的顧慮。 小區無法進車。 下車後,阿傑在前面走。我綴在後面,東張西望,終于尋到塊磚頭,偷偷藏到包裏。 夜深,隻有幾家亮着燈。 房子均不是很高,大概也就五六層吧。夜色朦胧的,看不出質量好壞。 阿傑走到樓下,按門鈴上的數字。 門幾乎立刻開了。 阿傑雙手插在褲兜裏在前面上樓,我鬼鬼祟祟的跟着。 樓道的質量不錯,而且看去室内面積也應該不小,因爲每層隻有兩戶人家。 也不知道是停在第幾層。 那層左邊的門是開着的。 阿傑剛一進門,裏面就一陣兒子長兒子短的叫,開水般的沸騰。 而我進了門,就像冰塊掉進熱鍋裏把他們全部冷卻。 屋裏有一對中年夫婦,應該就是阿傑的父母,按理在視頻上見過,不過好像還是和現實有點差距。 還有兩個年紀稍長的女人。 阿傑說他有三個姐姐。 那兩個女人身邊各站一個年齡相當的男人,應該就是他的姐夫了。 我沒想到,已是後半夜,還能遭到列隊歡迎,頓時激動得不知說什麽好。 “小衣。” 我急忙上前:“叔叔,阿姨……呃,來得匆忙,什麽也沒有準備……” 我竟然一下子就進入角色了。 三個女人統一面無表情,上下打量我。 我頓時覺得我好像是菜市場打蔫的黃瓜。 還是阿傑爹比較熱情:“叫小衣啊,見過,見過……” 門鈴又響。 不知是因爲阿傑臨時歸家還是因爲帶了我這麽個人物,反正他的另一個姐姐和姐夫也趕到了,還帶着孩子。 我當時想不通他們是怎麽在數分鍾内集合了這樣完整的人馬,後來才知道這一家人都住在同一小區内。 四個女人打量我。 阿傑一家人統一的瘦高個,都很漂亮,關鍵是有氣質,現在連在一起就形成了氣勢。 在他們這種強大氣勢的壓迫下,我有點艱于呼吸,一點點的渺小下去。 可我也沒做錯什麽啊? 于是努力的挺了挺小腰杆。 我好像聽阿傑說他有個姐姐在政府部門工作,然後我就尋到一雙格外淩厲高貴的眼睛。 看他們的樣子,是對我很不滿意。 被人如此毫不禮貌的對待令人憤怒,不過還有一絲慶幸,因爲阿傑的計劃宣告破産。可是他這樣折騰我……那些目光簡直就是對我的侮辱,我得想想這筆賬該怎麽讨回來。 也沒說讓我坐下,阿傑後進門的姐姐便冷冷道:“阿傑,進來一下。” 然後九個成人一個小孩排着隊的進了旁邊的房間。 門一關,卻嵌了道縫,裏面的聲音高高低低的傳出來。 我的來路,年齡,工作,身體狀況,平日交往,父母情況……一一被問到。 阿傑怎麽答的聽不到,她們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高。 “面相帶着股妖氣,不像穩當人……” “你們才認識幾天?太倉促了吧?” “她到底什麽來路,你調查清楚了嗎?” “是不是她纏着你?” “是不是騙你說懷孕了?” 我想走了,我覺得這一家子人……不可理喻。 如果是小說,或許可以沖進去口若懸河的跟他們幹一仗,可是這不是小說,而我也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 不過他們說的許多,也是在我的個人條件上打轉,對我的工作隻字不提,看來真是不犯愁錢啊。眼下這房間,這擺置……可也看不出什麽來。 這時,也不知是誰說了句:“她長得那麽瘦,能生出孩子嗎?咱們家三代單傳……” 然後巴拉巴拉。 我冷笑,意念中給每個發言人噼啪了倆耳光,昂首就往外走。 可是就在這時,那房間忽然一通亂響,好像砸了什麽東西,然後就見阿傑面無表情的沖出來,後面嘩啦啦的跟着他的親友團。 阿傑看也沒看我一眼就出了門。 門咣的摔上,緊接着是急促的下樓聲。 我怔了片刻,也往門口走去。 門忽的一開,險些把我撞上。 一隻手伸進來,準确無誤的抓住我,拽出門去。 ———————————————————— 他走得很快,我跟得很吃力。 終于甩開他,想罵幾句,結果卻哭起來。 我們兩個的關系不适合演繹女跑男追,然後緊緊擁抱。于是我就站在那哭,他就站在那什麽也不說,外人看來一準是我在懇求他别分手。 他家人呼啦啦的下來了。 見此情景,少有的沒開腔。 阿傑招了輛車,抓過我塞進去,自己也鑽進來。 車開了,我看見那排人漸漸變小。 阿傑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沒接。 過了一會,我問:“去哪?” “回家。” ———————————————————— “這是什麽?” 火車上,阿傑本要拿我的包當枕頭,結果覺得硌腦袋,拉開之後發現裏面赫然躺着一塊磚頭。 ———————————————————— “我要結婚了。” 小郝沒理我。 “我要結婚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小郝停了手邊的工作,認真看我。 “愚人節?” “不,兒童節。” ———————————————————— 小郝,我最好的朋友,直到我披上婚紗的那一刻仍舊覺得自己暈暈的。 難怪,距離我通知她到舉辦儀式隻隔了三天時間。 不僅是她,我都暈暈的。 公司比較沸騰,他們讓我感到一點真實。 那位曾經在街裏撞見過我和阿傑的大姐已經事無巨細的向每個人描述了當時的情景,最後扣題的一個詞是金童玉女。 我興奮不起來,小郝說我是婚前緊張。 我不緊張,真的,我麻木,真的。 我不知道我最終怎麽就決定結婚了,可能讓我下定決心的是阿傑父母劃過來八十萬,說是事出緊急,來不及購房裝修……關鍵是阿傑打定了主意要盡快操辦。 老兩口隻這麽一個兒子,自小寵着,即便對我不滿意……有次我聽阿傑電話裏跑了音,他媽說:“先過段時間,不行就換!” 阿傑毫不含糊,直接将錢劃到我帳上。若不是他的身份,我真懷疑他是早有預謀然後迫不及待要娶我。 我想自己終于下了決心就是他這豪邁的一下。 八十萬啊! 不多,可我的存款至今仍在最小的四位數上徘徊,而且依此地的消費水準,估計我省着點也能堅持到五十歲。 于是對于這張銀行卡我分外珍惜,起初幾天都是一天換個地方藏,終于有天弄得我自己都差點記不起藏哪了才不情不願的罷手。然後每晚都打電話跟它問安,得知裏面的數字完好無損方覺得這一天圓滿了。 當然,因爲錢而動搖,我的确瞧不起自己,然後拼命說服自己,反正不過是個形式,堵兩邊人的嘴。阿傑說結婚了我照樣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言外之意是他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如此也不算吃虧。 我又安穩了些。007你睡床 六一那天,包了本市最大的酒樓。 在我所認識的人中,在這樣的幼*齒節日裏舉辦婚禮的我還是頭一份。 賓客名單是我絞了半個月的腦汁列出來的。 我把但凡我能想到的哪怕已藏到耗子洞的隻要有口氣的都挖出來通知個遍。 不能不說,我當年在上學時也是有點知名度的,所以人來的還算全。 小郝要給我當伴娘,我拒絕了,因爲沒有伴郎。 她便神色不定的看我,一會慶祝我閃婚,一會擔心我閃離,不斷追問我們的認識過程,擺出憂心忡忡的模樣。 阿傑沒有我氣場大,隻來了家長和好友,占了三桌,其中他家人就是一桌半,第三桌隻坐了半扇。 如此看來,好像真的是我巴着他似的。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我穿上了婚紗。 從前想到結婚,首先是想看看自己穿上婚紗是什麽樣子,也曾經謊稱要結婚,拉着小郝去婚紗店試新款的婚紗。 今天終于穿在身上,将一切打扮好在鏡子前站了半天。 那個人不能說不美麗,美麗得我都不認識了,我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 來不及買房子,我等于是出了自己的門就進了隔壁,不過還是走了形式讓車隊繞城半圈。 然後一律形式。 其實不打算辦酒席,還能省點,可是既然接了禮金,也不好意思。 聽着音樂,從花架下走過,上台,主持人開始煽情演講。 阿傑今天是黑色的西服,整個人愈顯清俊,我二人站在一起足以吸引全部眼球,連樓下過生日那家的親友團都跑上來看熱鬧。 隻不過面色都過于嚴肅,毫無幸福感,好在大家都善解人意的說新人太緊張都不會笑了。 我爸很激動,尤其是說到父母恩情重如山那段。 我有點心酸。 我家這邊就我爸來了,我就知道。 想到繼母和那個妹妹的臉,心裏頓時就不難受了。 主持人唠唠叨叨,我就眼珠子亂轉,忽然發現阿傑直直的盯着一個角落。 我循着看去,可惜,又沒戴眼鏡。 阿傑視力比我好,他戴隐形。 我知道一定是那個人來了。 我碰碰他的手。 冰涼。 報複其實沒什麽好處,就是拿着沒把的刀殺人,自己也跟着受傷。 不過似乎像他們這樣的人,多是會成家,以掩人耳目,然後再自行其事。 或許最無辜的都是那些不知情的女人。 ZG,總是在該開放的地方不開放,其實有什麽了不起,喜歡就在一起不好嗎?而且,他們往往比更多的人要專一。 主持人已經進行到下一環節,就是新人摟摟抱抱親親。 下面的人開始起哄,關鍵是我這邊的親友團激烈,他那邊很平靜,呈一邊倒的趨勢。 我正賊賊的也跟他往那邊瞄,忽然被他一把抓過去,确切的說是把我撥拉個個兒,然後我就見那張臉忽的一大…… 轟…… 我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差點外溢。 他是不是急着繼承遺産啊? 台下炸了。 “咬住,别松口!” “計時開始!” “新娘别不好意思啊!” 什麽不好意思?他是在報複給那個人看! 痛恨自己成爲别人的工具,雖然這事一開始就注定了,我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可是現在…… 我拼命推他。 可我沒想到他那麽瘦,力氣卻挺大。 終于被放開。 劇情演繹應該是我一耳光揮過去,但這不是戲劇。 怒目而視。 不過在别人眼中應是含情相望吧。 摞成金字塔的杯子上來了,手把手的倒酒。 他握着我的手在顫抖。 蛋糕上來了,聯手切蛋糕。 他的手依然在顫抖。 焰火四起,衆人歡呼。 我的心在痛,因爲現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等于在花我的八十萬。 ———————————————————— 新房就是他的家。 我在遇到此人之前也曾想過如果結婚如何如何,但沒有想過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裏,毫無裝修,隻門窗上貼了喜字,床罩換了大紅色的龍飛鳳舞。 忽然覺得别扭,想回自己的家。 他也不攔着。 我進了門就開始查紅包。 過了一會,電話響。 “你沒上線?” 我哪有時間? “過來。” “幹嘛?” “吃飯。” 的确,折騰了一天,我都沒吃兩口飯。 我去了,進門的時候沒發現自己喜滋滋的。 “數錢呢?” “你怎麽知道?” 莫非我的眼裏映着金元寶? 對鏡一瞅,果真。 “我的那些我早告訴他們直接交給你了。” “我記得,不過……你那邊好像也沒幾個人來。” 抽油煙機低鳴,他可能沒聽到我說什麽。 過了一會,他端着飯菜出來。 我們依舊圍着茶幾相對而坐。 我忽然覺得,可能世上再不會有我們這樣一對在新婚之夜便如此冷靜如此淡定仿佛相處了幾十年的夫婦了。 沒有激情,直接進入相敬如賓狀态。 照例我刷碗。 他開了電腦,在前面靜默。 我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去打擾,到廚房喝水時看到個柿子,吃了,味道不錯,順又吃了一個。 我聽見椅子響,然後看他向門口奔去,又忽然停住,轉過頭看着我。 “你沒走?” “馬上走。” 唉,畢竟還不是自己的家啊,才吃兩個柿子就被驅逐了。 而偏偏這個時候我手裏還拿着盒冰激淩,我有點不好意思,舉了舉小勺:“可以吧?” 他默默的看着我,忽然道:“今天别走了。” “……啊?”我警醒看他。 他垂下眼,不說話。 又待了一會,回屋了。 我進去的時候見他還在對着電腦發呆。 他依然隐身,QQ上或明或灰的頭像沒有一個閃動的。 我站在他身後,不知說什麽好。 如果這個時候,那個人能夠打個電話,或許他的心情會好點吧。這段時間一直沒問也不可能問,那個人知道他要結婚的消息作何反應。 “我很安全。”他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很可憐。我出賣了自己,他又何嘗不是?而今我還算有所獲,他呢? 那個人今天來了,想必也是心痛的吧?阿傑如何不知?既然知道了,應是更痛吧?他會不會後悔做這個決定?如果他後悔了,我該怎麽辦? 好像初次,我意識到這個問題……如果他後悔了,我該怎麽辦? 他忽然抱住頭。 我吓了一跳。 他該不是要哭吧? 我從來沒有見過男人哭,那次聽到他在隔壁……算了算時間,該不是那時正是那人告訴他自己要結婚的事吧? 他的拳攥得緊緊的,我甚至能聽到骨節在咯吱作響。 或許我應該去擁抱他,給他安慰。 可是我沒動。 “你睡床,我睡沙發。” 他也不等我同意就關了燈,躺到沙發上。 我在床上坐了半天,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迷蒙中,好像聽到他說:“小衣,有天如果找到喜歡的人,願意結婚我就讓你走。你要不願意結婚,就那麽在一起,也行……”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還“嗯”了一聲,他就沒動靜了。 第二天,因爲睡姿不好,我落枕了。008住多久婚假一周。 我們不過是假結婚,竟沒有計劃這一周幹什麽,于是早上起來大眼瞪小眼,然後他就做飯去了。 我去洗臉。 竟然讓那麽厚的妝過了夜,真難受。 然而我仍然對着鏡中那張精緻的臉看了半晌。 我結婚了。 有個聲音在心裏說。 這個程序在大多數人生命中隻有一次,而我…… 此刻,我面對鏡中的臉,蓦地百感叢生。 甩開這些莫名其妙,開始洗臉。 看到他的刷牙缸,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你這房子什麽時候到期?” 天,他該不是預謀要侵占我的領地吧? “我買下了。” ———————————————————— 吃完飯,繼續大眼瞪小眼。 我決定回家了。 打開電腦,上QQ。 過了一會,他發信息過來。 “中午吃什麽?” 他跟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關于吃,我終于意識到爲什麽女人會把老公稱爲長期飯票。 “不知道。” “一會幹什麽?” “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 “不知道。” 沉默。 我打開未完的小說,開始敲字。 忽然靈光一現。 “我把你的故事寫出來好嗎?” “不好!”他立刻回信。 “我不會寫真名,還會有改動……” “不好!” “其實大家的事都差不多的……” “不好!” 稍後,他發來視頻,我猶豫一下,接了。 鏡頭裏的他正神色嚴肅的往這看。 我頭回發現他的眉毛挺好看的。 “怎麽看不到你?” “我攝像頭壞了。” 視頻關了。 我敲了兩個字,正在想剛剛似乎有個什麽詞劃過腦海。 有人敲門。 “誰?” 繼續敲。 我立刻給他發信息:“有人敲門,你拿上飯勺到門口準備護駕!” 我跑到門口,打開門上小窗。 “是你?”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沒有到你這看過。” 我猶豫片刻:“等下。” 我飛速整理好了沙發上的衣物,又将電腦桌上的亂七八糟丢進垃圾桶。 說實話,我身爲一個女人真不如他幹淨利索。 聲音乒乒乓乓,想來他也知道我在幹什麽,卻很執着的在門外等。 屋裏勉強可見人了,我捋捋頭發,開了門。 其實這幢樓的小戶型房間差不多都是按照我家的格局裝修的,因爲我搬來的比較早,所以設置方面也沒什麽可好奇的。 他轉了一圈,拿起歪在沙發上的小狗熊:“你忙你的,不用招待我。” 我的确沒有招待他的打算,确切的講,因爲家裏經常不來人,他進門的時候,我連沏杯茶水的念頭都沒發生。 快加本文莋者釦筘:六一肆七二肆四二九。 我也就不管他,繼續坐下敲字。 餘光瞥見他竟然開始幫我收拾屋子。 “你别亂動啊,我這東西都是有地方的,到時找不到你負得了責嗎?” “你要是找不到就問我好了。” 他依舊慢條斯理的收拾着。 打開放在書架上的相冊,一頁一頁的翻着。 “你年輕的時候挺漂亮啊。” “我現在也不老!” “呵,看了你的身份證我才知道你比我還大一個月。” 放了相冊,忽然一本正經道:“我剛剛發現我們還沒有照過相。” 我警醒的瞥了他一眼。 照相?豈不是要動用我賬戶下的銀子? 想都别想! “有什麽用?婚都結了。” 他拉開我的衣櫃:“一會你穿什麽出去?” “誰說我要出去了?” 手機鈴響,在隔壁。 我聽得出,那是他爲那人單設的鈴音。 我看見他身子一僵。 我裝作無意:“電話響了,還不去接?别在我這搗亂!” 他沒動,不過我能看出,他有那麽一瞬是想要行動的。 他随手摘了件衣服丢給我:“換衣服,中午出去吃。” 我知道他在故意躲避某人,或者說他要讓這個報複的時間延長些,算作利息。 我起身,将衣服挂回去,挑了條裙子,回頭看他:“出去!” 他一怔,霎時明白過來:“我很安全。” 我怒。 “你是不是怕我看見你的扁豆身材啊?” 他還是頭一回跟我這樣語氣随便的說話。 我更怒,将他推出去。 換了衣服,按順序塗了幾層護膚品,然後去敲他的門。 他半天才來開門。 看着那背光的瘦削的剪影,帶着一股子憂傷,我的興奮勁立刻低了下去。 “呃,我是來告訴你,我還有事,不能出去了。” 這謊話說得不地道,如果沒有出去的準備,還換什麽衣服? “呃,我去和小郝逛街。” 我及時彌補漏洞,立刻就要逃亡。 “等下。” 他轉了身,稍後工夫出來時,已經換上一身清爽的休閑裝。 “走吧。” 見我站着不動,又道:“出去吃午飯。” ———————————————————— 六月的陽光已是帶着暑氣。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他雙手插在褲袋中,我在一旁百無聊賴。 完全不是新婚夫婦的模樣,也不是所謂的貌合神離,倒像兩個不相幹的路人。 “那邊有家石烤屋不錯,我上次和……”他咽下半句:“去看看?” 我不置可否。 ———————————————————— 服務員應是認識他,也就順便多看我兩眼。 我們尋了雅間坐下,點菜。 我點了石烤大蝦。 “其實……你不用遷就我。” 我忽然發現“遷就”這詞用得不恰當,又一時找不出确切的來。 他的長指摩挲着茶杯的邊緣:“我隻是覺得既然結婚了,我應該對你負責。” 我啞然失笑。 負責?我想不出他應該對我負什麽責。 一般情況下丈夫應該對妻子負什麽責?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不出軌,可是他婚前就沒在軌道上。 “不用,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說實話,他這句負責還讓我有點害怕,感覺自己好像要被什麽拴上了,我可不希望我的生活有什麽改變。 他笑笑。 手機又響,還是那個人。 笑容就那麽滞住。 “接吧。”我不願意看他糾結。 “要不我替你接?”這句純是玩笑。 可是他看向我……把手機遞過來了。 爲難……好奇……遲疑……決然……我的心情紛亂錯雜,然後鬼使神差的接過手機,又看他一眼。 他笑,堅強得虛弱。 鈴聲就在這時間裏停止了。 我和他都松了口氣,然而下一刻,再次唱響。 阿浩。 屏幕顯示。 我皺了眉,生怕自己後悔般按下接聽鍵。 裏面立刻傳出一個雄厚的男音:“阿傑……” 我不敢說話,看他。 他點頭。 我慢慢将手機湊到耳邊,深呼吸,用标準的1860口音:“他出去了。” 沉默。 良久。 阿傑死死的盯住我,我真擔心我再說一句他就要撲過來掐死我。 “*衣?” 我立刻看向他,阿浩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不過也難怪。 我頓時沒有愧疚之心了。 “是我。” 我連“你是誰”都沒問,想必那邊也知道我對他早有耳聞。 “阿傑上哪去了?” “不知道。” 阿傑笑了,因爲這是我的經典台詞。 不過這話多麽的兩全其美啊,新婚第一日,老公不見了,老婆不知道他哪去了,無數聯想隻能指向一個方向。 “哦,我找他有事,麻煩你告訴他一聲。哦,不用,我再打過來吧……” 電話挂斷。 我把手機還他。 這時,我的菜上來了。 埋頭吃菜是避免尴尬的好辦法。 “小衣,搬來和我一起住好嗎?” 在數次與他吃飯他語出驚人我都沒有噴水或噴飯之後,這回他成功把我卡住。 “我沒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暫時不想見他。你在我身邊晃晃,我能分點心,有什麽事你也能幫我擋一下。” 又是利用。 很直接。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太傷自尊了。 不過能讓他說什麽好聽的出來?恐怕即便說了我也不會信吧。打一開始,他就這般坦誠,所以這也就是我會選擇與他合作的原因吧。 而且,我拿了錢,理應敬業一些。 “住多久?” “看情況。” “報酬?” “一日三餐。” “……” “打掃房間。” “……” “洗衣服……内衣自己洗。” “你想洗也沒機會!”009蜜月期 我在窗上貼了出租廣告,當天就有人打電話。 不過我事先跟租戶談好了,我會随時回來,所以他們需要随時準備搬走。 因爲條件苛刻,所以我的租金照市面上便宜三分之一。 倆人都離不了電腦,就拿路由器解決。 我的是個上網本,就是爲了方便。他的電腦配置很高,雖然我平日隻是QQ,上網頁,打字,玩個遊戲也是QQ遊戲,無需太高配置,但還是很觊觎他那大電腦。 那天回來的時候倆人決定這幾天都用來玩遊戲。 對于那種大型遊戲我隻是看别人玩過,其實并不感興趣,而且我覺得他應該也是菜鳥一隻。 可不想,他很厲害,據說是大學時代修煉的。 那個殺人的遊戲他告訴我幾遍名字,我依然記不住,而且我十分不喜歡那種殘暴場面,一點都不唯美,可是他又說仙劍類的玩着不過瘾。 關鍵是他自己玩,我隻能眼巴巴的看。 我吵,以回家做威脅。 他答應了,後來二人協議看鬼片。 我膽子屬大的,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專挑深更半夜看恐怖片。 我覺得他纖纖弱弱的應該是需要保護型。當然,關于他的一系列斷定其實都來自看過的小說,然後我就等着他被吓得吱哇亂叫好進行嘲笑。呃,他會不會像隻小鹌鹑一樣鑽我懷裏呢? 然而…… 那天我們從傍晚直看到後半夜。 二人皆呆滞的坐在電腦前,石化一般。 爲了追求氣氛,屋裏沒點燈。我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蒙在忽明忽暗的藍光中,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忽然覺得如果面前有張鏡子,我們二人現在的合影就是最佳的鬼片宣傳廣告。 兩點睡的。 我做噩夢,夢中就是他蒙在明暗不定的藍光中的沒有表情的臉,不知爲何覺得可怕,就拼命叫。而他好像根本聽不到,依然神色呆滞。 “哎哎……”迷糊中有人拍我的臉:“跟我比膽量,吓着了吧?” ———————————————————— 婚假過,頂着黑眼圈上班,被嘲笑。 ———————————————————— 自從搬到一起,我史無前例對耽美産生了極大的興趣,以往被壓抑的好奇心蓬勃燃燒。 我經常會對着他蒙在電腦屏幕藍光中的側臉露出朦胧的笑。 不能不說,他一本正經的坐在桌邊,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讓電腦顯得很帥氣,他在電腦的陪襯下也算湊合。這一刻,一人一電腦就成了這個小屋最豪華最養眼的一角。 可惜了……每每這時,我都忍不住由衷歎惋。 他會感覺到我的注視,轉過頭來。 我讨好的笑着,挪到床邊。 “那個,那個,你們在一起時,你是……咳咳……” 你是攻還是受? 你那麽聰明,不用我直接問出口吧? 他面無表情:“和你想的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好吧,你就是受! “咳咳,呃,那個,那個,你們在……咳咳,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話說我的臉燙得要命啊。 是藍光遮擋了他的臉紅嗎? 他依舊鎮定:“和書上畫的一樣。” 書?該死,我還沒有看過漫畫,要是知道哪裏可以看到我還問你? 他不理我了。 我讪讪的縮回床尾,繼續研究他。 “你再這樣我就當你愛上我了。” 我眼睛一瞪,立刻沖上去推了他一把:“關機!” “還不到十點……” “你這樣開着電腦我睡不着!” 他對我的神經衰弱早有領教,而且在一起住了幾日,發現我果真是有點動靜就醒,關鍵是醒了就折騰他。光線強了也睡不着,有時他熬夜上網,我都要拿個小毛巾把眼睛蓋上。 他有次好奇揭開來看,正見我在瞪他。 他努力不弄出聲響,頂多是間或點下鼠标,我偶爾從夢裏醒來看見他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也不知在幹什麽。 最萬幸的是,他睡覺不打呼,安靜得像個紙人。 他也不和我争執,關了電腦。 他剛一離座,我就坐了上去,重新把電腦打開。 “你不睡了?” “今天周末。” ———————————————————— 偶爾他不在的時候,我就上他的QQ。 他設置了自動登錄,而且電腦還沒有密碼。 竟然這樣相信我,我有犯罪感。 之前還擔心如果QQ裏面有頭像閃動的話…… 然而試過幾次後,發現裏面是一片靜悄悄。 我點開他和阿浩的聊天記錄。 一片空白。 再點開其他人。 空白。 幾次後,我明白了。 這個小人! ———————————————————— 我不知道阿傑是怎麽和阿浩又聯系上的,反正我是正常的上班族,而他經常在家。 阿傑據說是某系的,我有點明白他爲什麽會和阿浩在一起了,因爲我上大學的那個系就沒幾個女生。 基本上回家第一眼是瞧他的臉色,不是有意,而是第一時間就出現在我面前。 如果愁雲慘淡,說明同阿浩有過交流。 我就發現,不管他們在交流的過程中是否開心,阿傑都是這副神色。我不能不說他有點未雨綢缪或者是杞人憂天或者是什麽什麽。 那天回家,阿傑像個紙人似的貼在門口。 “今天改做迎賓了?” 我換鞋進門。 他不吱聲。 我發現他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一般這種情況下,我從不開口詢問。 “我今天出去,看見他和她了。” 阿傑都是第一個開口,我爲他對我的絕對信任感到驕傲。 順便翻譯一下,阿傑今天出門,看見阿浩和他老婆了。 我動作未停,放了包開了衣櫃,把他塞進廚房。 我飛快的換了衣服又塗了唇彩,亮亮堂堂的拉開廚房的門:“走,姐領你出去轉轉。” 不知道爲什麽,我總有想替他出氣的念頭。 阿傑木然的看着我。 我皺眉:“你一定還沒做飯吧?” 依舊不語。 “我餓了,咱們出去吃!” ———————————————————— 我挽着他的胳膊跑到阿浩的樓區裏轉了三圈。 吃完飯,又去轉了三圈。 阿傑的手機響起了熟悉的鈴音。 我知道我成功了。 然後……阿傑把我扔在那自己走了。010一周年阿傑說阿浩想見見我。 見我?以情敵的身份? 可惜我不是。 不過我很坦然的去了,還特意描眉畫眼一番。 就是那家石烤屋。 我和阿傑先到的,坐那等。 過了一會,進來一男人。 高大,魁梧,不是很好看,籠統的說就是有男人味罷了,尤其是臉,雹子打的滄桑。 阿傑的确是重口味的,尤其阿浩身上還帶着濃濃的煙味。 他見了我,點點頭,坐下。 我無動于衷,就是盯着他看,直到他有點不自在了,頻頻目視阿傑,我方收回目光。 抱歉,我絕不是當着阿傑的面向你出軌。 相對無語,點菜,吃。 我面無表情,其實我覺得我應該熱情一點,畢竟這頓飯是我和阿傑做東,可是我完全是一副不想掏錢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我不忘偷眼觀察他們。 他們也沒什麽額外的舉動,不過能看得出,阿浩對阿傑很細心,比如他順手把我面前的紙巾抓了大半過去放到阿傑手邊。 目前是什麽狀況呢?理論上講,阿浩是我和阿傑之間的小三,情感上講,我是阿傑和阿浩之間的小三。 我在理論和情感上蹦跶了半天,最後決定:“你們吃吧,我還有事。” 臨走前,我忽然很想語重心長的對阿浩說兩句,無非是讓他珍惜阿傑之類的話,可是我沒說出口。 ———————————————————— 那天晚上,阿傑很晚才回來。 我一直沒怎麽睡着,門聲一響,立刻就醒了。 我聽見他輕手輕腳的進了衛生間,洗漱。 然後又進了門,站在床邊。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裝睡,挺了一會,終于一把扯下小毛巾:“你有病啊,回來不睡覺看什麽看?” 他聽話的轉到沙發去了。 我忽然很生氣,想拿枕頭砸他。 然而隻是想而已。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竟然結婚周年了。 我記得這個日子,不知道阿傑記不記得,反正直到晚上九點,他始終未提起。 女人啊,怎麽說你呢?總是對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心,而最關鍵的是這不過隻是兩個人的合作而已。 我還是有些失落的。不管怎麽說,大家或是朋友或是兄弟或是同室,他也得表示一下吧?哪怕是提一句也行啊。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他蒙在藍光中的背影,幽怨。 他不知道在忙什麽,鍵盤噼裏啪啦,但一準不是在聊天。他的聊天很安靜,偶爾打字,多半是對屏幕凝望,好像自我住過來就這樣了。 我郁郁的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叫我。 “小衣。” 我“嗯”了一聲。 “過來。” 我還迷糊着,腳已經開始移動了。 忽然,他扯了我一把。 我一個站不穩直接坐到他腿上,吓得立刻清醒了。 “你幹什麽?” 他直勾勾的眼神頓時讓我有所領悟。 屏幕上,阿浩像個僵屍,旁邊一個女人,正穿着睡衣滿臉疑色的往這邊瞅。 我的想象力合理的诠釋了此前的留白。 二人視頻,然後阿浩的老婆發現了。 也是,一般男人深更半夜都找美女視頻,兩個大男人對着瞅什麽勁? 不過我覺得阿浩的老婆應該沒有我這麽豐富的聯想能力,是他們自己有點心虛了。而且,阿傑可能是看到他老婆的出現,又受了刺激。 不行,我得讓阿浩也受點刺激。 我轉過頭,稍稍低下,先是搭着阿傑的肩膀,不過覺得不大像,改爲揪住他的耳朵,然後左右緩緩的擺動腦袋。 這樣那邊看來就是我在親吻阿傑,極纏綿的那種。 想象阿浩的臉可能都綠了,心裏大樂。 我低聲說:“拖住他們,我去換件睡衣。” 即便阿傑很安全,可是每天晚上我照例穿得一本正經的睡覺。 我剛要起身,阿傑忽然摟住我的腰。 我沒把握住平衡,臉真的就要沖他壓過去。 大驚。 除了婚禮那次,他一直沒有這樣放肆過。 我一掙,他卻沒松手。 “咣當”一聲,椅子翻了。 現在不用換什麽睡衣,那邊再是榆木腦袋也可以想象下面的情節了,因爲連電腦插座都帶得掉下來了。 我的腰硌在把手上,痛得喘不過氣。 待稍稍緩過時,看見阿傑大睜着眼睛姿勢别扭的躺在我身邊,胸口好像都沒了起伏。 我有點怕了,他不是磕到什麽要害死了吧? “诶!” 他眼珠轉向我。 我松了口氣,可是這樣被定定的看着心裏還是發毛。 我忍痛起身。 等我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沙發上。 我悶悶的躺到床上,忽然想起剛剛他摟住我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頂着我…… 我的臉唰的就燙了。 ———————————————————— 第二天,家裏來了客人。 的确如阿傑說的那樣,婚後,我還是繼續着原來的生活,除了多個人……不過這個人可以做飯洗衣服收拾房間還不需付工錢,可以說我的生活更滋潤了。當然,我還可以欺負他,雖然每到這個時候他都不搭理我。 過年的時候,他還帶我回了次家。起初我死活不幹,他一反常态死活将我弄上車。 這次,他家人對我還算客氣,看小說加璃安摳摳六一肆七二肆四二玖很多小說關鍵是阿傑冷着臉,席間隻阿傑媽不停的講阿傑自誕生到現在的事,哀歎阿傑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紙。不過即便是有主意,隻要是阿傑的主意,就一定是好主意。 他們就忘了,現在這個讓他們極不滿意意圖随時換掉的我也是他們兒子的主意。 我和阿傑一樣的沉默,而且吃飯完當天就回來了。 除此之外,此番還是我結婚後的頭一次外交。 這天來的五個人好像都是他的同事。 與以前我隔壁聽聲不同的是,這回多了個女孩。 “以前阿傑自己住,明明不好意思過來,好在有嫂子了。” 我笑,看着那叫明明的女孩。 她好小,很愛臉紅。 “阿傑結婚的時候我們坐得遠,明明都沒看清嫂子長什麽模樣……” 女人的直覺開始啓動。 “阿傑總誇嫂子,說嫂子的廚藝高明,我們今天是特意來享受的。呵,嫂子把屋子收拾得真幹淨啊!” 我盯了阿傑一眼。 他笑得人畜無害。 ———————————————————— 我好像真的要進廚房了。 我很緊張。 阿傑一群人談笑風生,後又開始麻将。 明明就坐在阿傑的身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的牌,不時臉紅。 我有不好的預感。 “阿傑,進來幫忙。 阿傑沒動,位子卻已被迅速取代,他隻好挪到廚房。 我飛快的解下圍裙給他系上。 他認命的開始忙碌。 一會,有人探頭進來,看見阿傑揮着鍋鏟,我站在一邊袖手旁觀。 我笑笑:“我在指導他。” ———————————————————— 不到十點,人散了。 明明一步三回頭的楚楚可人戀戀不舍把我這顆女人的芳心都要絞碎了。 可是人家結婚前你幹什麽去了?這個模樣是做給誰看的? 阿傑說,那女孩早就喜歡他了,經常有事沒事的圍着他轉。爲了拒絕她,他隻得說出了真實身份。 “等等,你不是說隻有我一人知道嗎?” “因爲她不信。” 嗯,現在更不信了。011初别離端午節,辦公室聚會。 又是折騰到很晚,老公老婆們紛紛打電話催了好幾次才散。 手機上的時間是淩晨12:20。 那個一直對我“有意”的同事照舊執意送我回家。 我的魅力真大啊,都結婚了還有人糾纏,我是不是也可以和阿傑炫耀一下? 爲了避開他,我打了車。 開了沒多遠,他騎摩托攔在車前。 司機哪敢惹麻煩?催我下車。 我一路飛快的走,他就騎摩托跟着。 我終于怒了。 “其實你那婚姻也就是個花架子。”他說:“我聽說你老公是個gay……” 我一時懵住,琢磨着他怎麽會知道這事,而後暴怒。 “就算不是,你倆也過不長。整個晚上,他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你吧?” 我不知道該不該誇獎他的細心。 或許他真的對我有意?隻是有些人,即便再怎麽對你好,可你就是讨厭他,這簡直是無可救藥的事。 他伸手抓我。 我急忙避開,一路往家跑。 雖然夜深,街上還是有幾個行人的,料他也不會真的把我怎樣。 可是進了樓區就沒人了,他堵住我:“我們開個房,我保證,就一次,以後再也不……” “小衣……” 阿傑瘦削的身影出現。 我掙脫同事的手臂,向他跑去。 他攬住我的肩,沒有立刻折回,而是看向同事。 以往,我總覺得我在保護他,偶爾替他出氣,可是這會,我窩在他懷裏,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就像上次我看見小強爬過鞋旁突然嗷的一聲慘叫坐到他肚子上,他痛得直抽抽還不忘拍着我的肩安慰我“别怕别怕”般安全。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不知道這句是關心還是說給我同事聽以表示我倆感情很好。 “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我很不識趣。 “我也剛回來,見你不在,下來迎迎。你怎麽不打電話告訴我你有聚會?” ———————————————————— 回到家的時候才看見鍋裏熱着飯菜。 其實他早回來了。 這是記憶中阿傑唯一一次對我說謊話,或許他想騙的人并不是我吧,又或許……他真的很在意我是否給他打電話? 會嗎? ———————————————————— 這年七月,很炎熱。 我爲了避暑,把年假串到這個月。 那天中午,手機響了,結果接到個噩耗。 大姨病重,好像就要不行了。 當年我媽外出求醫半年,是大姨一直在照顧我。 我有點懵,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臨行前
冬,周末。 下班回来,刚进楼道,就见两个人抬着巨大的柜子往上走。 定是又有人搬进来了。 我现在所住的是一所小户型的楼,五层,四单元,每层六户人家,除两边面积较大,中间皆是二十几平米的小屋。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好像近两年很流行这种小户型,所以这幢楼的流动人口很多,也捎带多了许多诸如蚂蚁、小强等生物。 小小的红蚂蚁经常组团到我的水壶里练习凫水,我已学会了淡定,看在它是药材的份上不予计较。可是小强太讨厌,晚上迷迷糊糊的上厨房找水喝经常被乱窜的它们惊得魂飞魄散,屡次下药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的房间是二楼,隔壁买了房子后只住了几天,就不断的将其出租,于是我不断的换邻居。 可是换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像上次那对来历不明的男女总在深更半夜弄出惊人效果将我惊醒然后愤而敲墙就行。 这幢楼极不隔音,而且偏偏有一些爱好独特者。比如彻夜嚎歌的……他也不觉得累;彻夜打麻将的……这还是正常的;后半夜起来剁饺子馅的……我每每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做人肉叉烧包;更有意思的是,最近半年来,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有一阵脚步声踉踉跄跄自楼上滚下,然后一个女声悲悲戚戚的楼道里哭着……我想象她应该是柔弱的趴在栏杆上:“我去死,再也不打扰你……”然后单元门响,万籁俱寂。 无论语气还效果都很戏剧性的逼真。问题是她都死好几回了,后面这几次该不会是鬼魂作祟吧? 我跟着大柜子后面移动,前面那位搬运工的PP很大,我时不时的就担心他一个站不稳会把我坐死。 路过那扇敞开的门……果然,又是隔壁。 随便瞟了一眼。 里面已经有人来回走动,其中有个瘦高的男子立在屋中打电话。 “电脑放这行吗?” “嗯,往左挪挪。” 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很舒缓,但是冷冷的。 ———————————————————— 我不八卦,但是自从上次受到那对男女的刺激后,我还是很关心隔壁到底来了什么人,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我的睡眠质量。 我也是矫情,但凡有点动静就惊醒,然后就睡不着,然而奇怪的是,不管雷声多么大,只要我睡着了,就浑然不觉。 好在隔壁自搬进后只零星响起几声挪家具的声音,我很满意。 因是周末,在网上磨蹭到后半夜方才上床。 好像刚睡着,就被一阵巨大的音响声惊醒。 怒。 正是隔壁。 听动静是在聊天,和一男子,那男子的声音瓮瓮的,可能源于音响效果。 他的声音相比下就很低,不过很快乐。 虽然声音很大,却听不清说什么,这对于愤怒且好奇的我无疑是种折磨。 两个房间是相对的设计,也就是说我和他应该是床对着床,我的床挨着电脑,说明他的也如此,而且两家都没怎么装修,这就是最合理且节省空间的摆置了。于是我怀疑他是故意把音响对着我这面墙放置的,否则怎么会有这么轰动的效果? 强压怒火,等着他聊完。 可不知那两个大男人怎么有那么多话题。 冬日夜长,可是天都蒙蒙亮了,二人依然乐此不疲。 待天大亮,声音终于断了。 我愤恨入睡,可是只一会就醒了。 整个白天都昏沉沉,隔壁倒很安静。 又入夜,我刚上床,隔壁音响便起了。 我真怀疑我是不是坐在了他的开关上。 这一层共六户,他的隔壁又是个老太太,我就等着老太太发飙把他骂一顿,我就喜欢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老人家是觉沉还是耳背啊?怎么一直没动静? 在又忍耐了一个夜晚之后,我崩溃了,我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赶走他,可万一这房子是买的就惨了。 我最绝妙的主意是将我的音箱贴在墙上,然后拿话筒学鬼叫……我的声音不用加特效就有那种效果,或者尖声尖气的轻喊:“公子,救我啊,我在墙里面……”然后舍出指甲挠墙,路线我都想好了。 如果他是晚上抽风白天睡觉,我就白天拼命放音响,让他感受我的痛苦。 当然,我一直是想象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而且,作为一名单身女人,我还是谨小慎微比较好,其实我是怕打不过他。 然而每夜如此,神仙也要气得跳墙。作者QQ 7019146 而且我发现每次和他对话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如果深更半夜和女人调笑,哪怕像上个邻居那样制造效果都属正常,而他不听歌不看电视不找女人却同一个男人……这不能不让我深思,尤其我还算一个比较资深的网虫,偶尔还混迹各类写手的QQ群中。 当然,我对那个人群并无丝毫鄙视,这世上,但凡存在就属正常,可是你打扰到我的睡眠那就不正常。 我决定出马了。 于是,在又一个他家欢笑我家愁的夜晚过后,大约早上六点,我忍无可忍,穿着睡衣披着长羽绒服冲出家门,窜到隔壁。 深吸气…… 沉着敲门。 里面正聊着。 我敲半天,也没有人应声,可是欢声依旧,让我怀疑我每晚听到的可能是一部非常无味的电视剧。 我很执着,继续敲,敲…… 再不开我要踹了! 终于,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不确定的询问:“谁?” “隔壁!” “谁??” “隔壁!!” 拖鞋声近。 门上的小窗开了。 一个人光着膀子站到门里。 瘦,高,发短。因为背着光,无法看清脸。 “什么事?” 我清清嗓子:“我想知道你的电脑音箱是怎么摆放的?” “……” “声音太大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房子不隔音吗?你这样……我都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了。” 我不是来吵架的,我是来说理的,而且他也没有开门就开骂,声音也柔和,我的语气也软和许多。 “这个我真不知道。” “咱们这两家是相对的,你放得那么大声音,我脑袋都换到床尾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确切的是我的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招属心理暗示,告诉他地球人都知道了,他再这样大声,地球以外的生物都知道了。 “对不起,我才搬来没几天……” “自从你搬来我晚上就别想睡。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白天可是还要上班呢。” “不好意思,我……” “你这房子是租的买的?” 他似是一怔:“租的。” 我当时豪气干云,真想问他多少租金然后返给他让他赶紧给我滚蛋。 然而,我毕竟是行动的矮子。 “租多长时间?” “呃,不知道。” 深吸气:“你的音箱是不是正对着我的床?” “没有啊……” 我伸伸脖子,当然,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他急于打发我。 我知道,我的声音虽然属柔弱型,但是穿透力很强,而且在这样早的时间,在这样的楼道内,我还故意提高了音量……我是想呼唤同盟。 但是我也不是个得理不让的难缠的主。 以观后效吧。 我转身就回了家。 刚进门,就听那音箱关了,一片安静。 我很有胜利感。 接下来的夜晚,我特别注意了下。 他依旧是有动静的,但是没有用音箱。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002我是gay 日子照常过。 冬末春初,仍是周末。 下班回家。 单元防盗门前立着一瘦高男子,休闲装扮,手里拎着几样青菜。 他正在开门,我也省得拿钥匙,就站在他身后。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肤白,眉浓。眸子很黑,很清澈,带着一点点的忧郁和疑色。鼻梁高挺,唇不薄不厚。总体来讲,是个干净且斯文的模样。 我垂了眼,看他旋转锁孔里的钥匙。 手白皙细长,形状优美。 他开了门,意思是让我先进。 我不动,他便闪身进了门。 一前一后上楼,转弯。 他停住,我继续。 掏钥匙开门的瞬间,我回了头…… 他就站在距我数米远的门口,亦在看我。 果然是他! 不知他心中是否也有我这般感慨。 相视,无表情,转头,开门,进屋。 两声门响后,一切寂然无声。 ———————————————————— 这一晚,隔壁很热闹,来的人似乎不止一个。 我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的打字,寻思着这要是折腾通宵我该怎么办。 约十点,隔壁门开。 有人冲出来:“怎么这么早就让我们走?” 一个低低的声音:“会打扰别人休息。” 说实话,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 他家时有人来,都是男人。 而我因为性格关系和对安全的考虑,不喜欢与人交往,不过对于隔壁的热闹也不反感,总之都是夜未深就散了。 夜深时,他依旧聊天,无音箱,声音很低,有时会听到他笑。 我开始猜测他的职业。 有天深夜,我睡得正熟,忽然听到一声压抑的吼。 以为是梦,并无在意。 然而一会竟然传来低低的哭泣,夹杂着:“你骗我……” 这是我唯一听到的来自隔壁的完整的清晰的话。 然后又有玻璃类的东西落地。 我开始想象,他一会会不会割脉?我要不要去救助?万一人家没有割脉,我是不是显得多管闲事倒让人反感?而万一他割了,我以后回家会不会在走廊里碰上游魂? 翻来覆去,最后起床,鬼使神差的开了电脑,鬼使神差的放了首旋律舒缓的曲子。 怕打扰到别人,音量控制到我自以为只能让他听到的程度,还把音箱面向墙壁。 可是一会我就关了。 万一他那边有什么动静,万一他真自杀了,这么大的声音岂不是耽误别人去救他? 然而乐声停,那边静得跟死了一样。 他该不会是…… 作为一个单身女子,我深更半夜去敲一个男人的门……这不好吧? 可也只是一会,那边响起了拖鞋声,我松了口气。 ———————————————————— 第二天,周日,我睡到日上中天。 要不是走廊乱哄哄的,我才不会醒。 想吃泡面,发现冰箱空了。 准备下楼去超市。 开了门,就见隔壁门开着,搬运工抬着巨大的柜子往下走。 路过时,我顺势往里一瞧,正看见他。 还是第一次见到时站的那个位置,背光,无法看清表情,确切的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 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又咽下去。 “你要搬走了?”和“吃了吗?”同属明知故问。 回来时,那大柜子卡在防盗门处。 我等了半天也进不去。作者QQ 7019146 奇怪,既然能搬进来怎么却搬不出去? 后来那搬运工过意不去了,将柜子后退放到走廊里,我才上了楼。 隔壁的门依然开着,这回却不见那瘦高的身影。 我回了家,关上门,任由一群人在走廊里折腾。 吃了面,我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外面已经安静了。 晚上的时候,隔壁也很安静。 这说明我就快要迎接下一个邻居的挑战了。 ———————————————————— 隔壁一直很安静,难道房子没人租? ———————————————————— 五月,丁香花开了。 最爱丁香,无理由。 那日下午从公园赏花回来,心情不错。 哼着歌从车棚出来,便正见单元防盗门关上。 开了门,继续哼歌上楼。 上最后一节台阶时,鞋尖别扭的绊了一下,我就向着对面的泡菜坛子扑去了。 尖叫…… 一只胳膊扶住我。 “谢谢。” 惊魂未定,抬头。 感激表情凝固:“你没搬走?” 换。 “你又搬回来了?” 这两句大概都不如他意。 他怔,尴尬笑笑。 你在搞什么啊,人家搬走或搬回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亦尴尬:“呃,谢谢你。” 离开之际目光扫到他手里拎着几样青菜。 那天隔壁是久违的热闹,我这个喜静的人听了竟然也觉得有几分开心。 打字的时候,偶尔猜测他为什么又搬回来了,无解。 ———————————————————— 那夜,好像有人没走。 俩人很低声的说着话,间或有争执,然而很快又低下去。 我听着听着,睡了。 ———————————————————— 五一办公室聚会。 喝得不多,某一有妇之夫的男同事任我百般拒绝也非要送我回家。 我不是对男人有偏见,不过对像我这样一个单身女人额外关心的男人我都格外警觉。而且日常相处的时候,他总有意无意的对我动手动脚,时不时的还短信骚扰。 我骑着小自行车,他骑着摩托一路尾随。 我居住的地方一向不喜欢告人,就怕惹麻烦。 夜已深,我在楼区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上楼。 即便离得很远,依然能闻到他身上难闻的酒气。 怎么办? 万一他……我喊“救命”有人管吗? 这时,远处车灯渐近。 车停下,有人下车。 车灯渐远。 我无意识的盯着那移动的身影。 忽然冲上去,车子都栽地上了。 他吓了一跳。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攥着,话也说不出来。 他回头看看我身后的人,低声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然后扶起倒在地上的车子。 我麻溜的跟在他后面。 那位同事就杵在那。 我知道,关于某些谣言已经在诞生中了。 同事被隔在楼后,我直听到摩托声远去才放开他。 寻钥匙开门,却因为手抖掉在地上。 他帮我捡起,开门。 二人上楼。 他开门,我继续走。 “呃,你……” 我停下,回头看他。 他笑。 我继续走,到了门口找钥匙。 不见。 其时,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在那将包翻得天翻地覆。 我咬着嘴唇,就要哭出来了。 然后听他说:“在我这。” 怒。 几步上前。 他依然是笑着,很温和:“你等会。” 他进了门。 灯亮。 只一会,他拿着把水果刀出来,递给我:“进来坐坐吧。” 以前,我曾说要买把刀防身,同桌笑我,你确定你那是要防身? 可是我还是决定进去了。 他门都没关,就那么敞着,大概是想让我觉得一旦有了危险可以夺路而逃吧。 屋子设置简洁。我们这样的屋子都设置简洁,除了家具的样式多少不一样,位置摆放都很统一。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刀,眼睛瞄着门口。 他佯作不见,倒了杯水给我。 我一手攥着刀,一手拿着杯子。 水温适度,我却没有喝……万一有迷幻药呢? “你放心,我是gay。” 他靠在电脑桌边,长长的腿斜搭着,语气闲淡,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然而于我是极震惊的。 我虽然听说过这个词,虽然也怀疑过他,可是这样被自然而然的提起…… Gay又怎样?有的还是半直男呢。 我也不说话,装作镇静,喝了口水,又喝了口,结果呛到。 咳了几下,胃就开始翻滚。 我冲到卫生间开吐,直吐得翻江倒海,泪眼婆娑。 视线里出现一只杯子。 我接过,漱了口。 卫生间很干净,全不同我那里……我那也算干净,就是东西有些乱。 吐了后,人倒有点晕了。 歪在沙发上,看他小心的望着我:“你想吃点什么?” 我现在哪有吃饭的心情? “我先回去了。” 他拿过一杯牛奶:“对胃有好处。” 我想了想,接过喝了。 “谢谢你。” ———————————————————— 在床上躺了会,确实觉得饿了,可恶的是冰箱又是空的。 这个时间,楼下的超市一定已经关门了。 空起来的胃一个劲叫嚣。 我只好去敲他的门。 他很惊异。 我硬着头皮:“你有泡面吗?”003震个惊进了门,依旧坐在沙发上。 对面便是电脑,他正开着视频。 没有戴眼镜,只看到单调的颜色在晃动。 一会,他的手机响了。 他从厨房跑出来,拿了手机又回到厨房。 我零星听到…… “邻居……泡面……一会就走……” 我敏感的觉得电话是他的那位朋友打来的,而那个朋友就是视频里的人。 我眯起眼,可照例什么也没看清楚,而且视频很快一闪……关了。 ———————————————————— 他端了炒饭出来。 “别总吃泡面,对胃不好。” 说实话,我是很感激的。 这人今天等于是救了我,还给我做饭吃,而我的出现却可能让他与那人之间产生了某些误会。 我犹豫半天:“我回去了。” 他也没留我。 ———————————————————— 碗是要还的。 第二日,我敲了他的门。 “谢谢。” 他接了碗,没说什么。 我发现他神色憔悴,眼里尽是血丝。 我又开始联想,会不会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二人矛盾激化了? 希望是我自作多情。 “睡得不好?”我开始没话找话。 这时有人从楼上下来,向我们这边看上一眼,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一般情况下,单身的男女都格外引人注意。我算是这楼里的老单身了,眼下正和一个新单身的异性站在门口,而我又是在门外…… 我一个掉头就往回走。 然后就听他在后面低笑。 防盗门一声巨响,那人出去了。 “笑什么?”我恼。 他也不回答。 我本已开了门,可就在这时,我脑袋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回头对他说:“我请你吃饭吧。” 他从门里探出头,有些发怔。 我皱眉:“昨天……”作者QQ 7019146 我似乎应该知恩图报,当然,我希望他别让我报,他应或不应我都只是想自己心里好过罢了。 他犹豫片刻。 “好。” ———————————————————— 我们相隔十五分钟先后出现在街北角的餐馆里。 为了保密,两个人霸占了可容纳十几人的雅间。 菜都是我叫的,他不肯点。 可恶,害得我不好意思叫便宜的菜,心里的血哗哗的流。 他不怎么吃。 我一向吃不多,单是想着不能浪费,就拼命的吃,还得顾忌风度。 其间他接了个电话,我本以为是那人打来的,谁知是他父母,催他结婚。 结婚?跟谁结婚? 我想象翩飞。 然后又来一电话。 听他的语气,应是那人的,俩人似乎仍旧在计较昨天的事,零散的内容拼凑中,的确与我有关,而且那人还在追问方才自己半天打不通电话他在和谁通话。 我有点尴尬。 我觉得他应该出去接电话。 我如坐针毡了一阵,准备避开时,他已挂断了。 沉默。 他不善言辞,我也不是没话找话的人。 门响,服务生探了头。但见我二人均神色严肃,又缩了回去。 我知道,时近餐馆上客的时间,我们俩人占了这么多位子,是有点奢侈。 “他要结婚了。” 十分突兀的一句。 我一个愣怔,然后很快以我超级的想象能力完善了整个故事。 他二人是大学同班同学,还是同一宿舍。 我之前看过一些耽美的小段子,好像这种感情大多是同学同舍时产生的。 他的故事和我所了解的没有什么不同,反正就是很不经意的感动,朝夕相处,二人起初都很挣扎,但没挣扎过去,就在一起了。 他家是外地的,因为那人家在这里,他也就跟着留下了,这一留就是五年。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事,那人近些年发展不错,家里人便催他赶紧结婚。 “其实我知道不仅是因为家里人催,是他自己,”他苦笑:“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想过普通的日子,我明白。” 我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只是静静的听。 不过那人也太自私了点,既然自己想要选择大多数人认可的路,为什么又要锁住别人不放呢? “其实我也不想放开他。” 或许这样的人都很敏感吧,他能准确的猜到我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了,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就想当初决定在一起一样,仍是无法决绝的分开。就像他一直瞒着我交女朋友,直到要结婚了才打电话告诉我。伤心,愤怒,可还是原谅他。” 他说了许多,到最后,我问他:“这些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当年知情的两个同学,现在的圈子,就是你。” “你怎么会想到要告诉我?” 我和他不过见了几次面吧,完全的陌生人,他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或者他在跟我编故事? 不过我自小就发现自己有倾听的天赋,周围人也愿意把心事告诉我,难道我的潜力被他发现了?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Les*bian……” 我没有喷水,因为我没有喝。 靠,老娘哪像蕾丝了?我也是长头发大眼睛风姿楚楚,就是身材中性了些,可也不是我的错啊?是因为我一个人住,家里总没有男人来往,对男人又视如洪水我就蕾丝了?不就是对你说话声大了点语气横了点,你也没缺个牙掉块肉,也不想想到底是谁逼我发火? 是不是自己有某些方面的倾向就希望别人也这样便可收获平衡? 我想怒。 可他静静的坐在那,让人怒不起来。 怪不得他对我也放松警惕,原来只要我是蕾丝他也就安全了,是不是? “而且,我不想你爱上我。” 扑上去咬死他的念头猛窜一下就软弱无力了。 自恋如此,夫复何求? “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震个惊先。” ———————————————————— 然而我们果真也安全的来往了。 我不知该视他为兄弟还是姐妹。 他并不如影视中所展现的gay是那种扭捏的女性化,让我一度对他身份的真假产生强烈怀疑,进而就怀疑他对我有阴谋。可又不像。 他很安静,很斯文,在某种程度上像极了耽美漫画中的人物,如果真的是男朋友的话带出去也不吃亏。 而让我对他放松警惕的表现是即便他定定的看着我,那目光也无波无澜,我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在下一秒变成人狼,所以也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这种交往使我为数不多的社交生活中多了点淡淡的色彩,就像撒在草地上的小野菊。 企鹅头像晃动。 点开。 “吃饭了。” 我一乐,迅速的关了网页快乐的跑到隔壁。 这就是我甘心情愿和他来往的最大因由,我再也不用吃泡面啦。 不必不好意思,上次那顿饭花了我大笔的银子,我得义无反顾的吃回来。 他手艺不错,关键是我并不挑食。 饭后主动洗碗,可谓分工明确。 他不同我谦让,吃了饭就坐在电脑前。 我偶尔扫过他的屏幕。 他每次都在视频,只可惜我每次都没戴眼镜,不知那个男人是何模样。 他扣着耳麦,旁若无人的聊着,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让我不要爱上他了。 抱歉,本姑娘不仅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更没兴趣! 只不过接触多了,我想但凡处于我这种状况再有点好奇心而且对耽美文又有浅显了解的人都会想知道,他……是攻,还是受? 依我看,那纤纤弱质,应该是后者吧? 然后下一步要想象的是,他们M*L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当然,我可以下个钙片研究,只是始终找不到资源,还不知该问谁要,度娘给的答案好像都过期了。004女朋友 时间走啊走,转眼快过年了。 他休了假,要回家看望父母。 见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问:“你不回家吗?” 我摇头。 自从我离了那里,就没想过回去,那个家,早就不是我的了。 他沉思:“那你这几天吃什么?” “速冻饺子,泡面,速冻包子,元宵……”我数了几样:“外面还有餐馆,也可叫外卖。反正饿不死,我会一心一意等你回来滴。对了,你说你那边有什么土特产,别忘了带回来。” “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扒拉饭的筷子一停,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依旧波澜不惊。 大约在一个月前,他在视频,我在他身后收拾碗筷。 忽然他叫我的名字:“小衣。” “啊。” “过来。” “哦。”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然而为了尊重他,也显得自己有修养,我从没有贴到屏幕上仔细研究,虽然极度好奇,极度。 我几乎是蹦过去的,然后…… “啊,他年纪怎么那么大?” 屏幕上,赫然是一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纵然再不上镜,也不至于残成这样吧?想不到阿杰筒子的口味这么重。 “我父亲。” 他既然说是他父亲,我心里就平静了。其实那也算不上老头,顶多五十出头,而且看去很有气质的样子。 “哦。”我出了口气。 阿杰爹好像很激动,看得出他在戳键盘,头像上的小铅笔停停走走,半天屏幕才蹦出一个字……谁? “女朋友。” 这是阿杰的回复。 我瞪眼。 他回头:“我没说是我的。” 靠! 阿杰爹好像在欢呼,然后一中年妇女突然占据了整个视频。 “这是我母亲。” 我怔怔的看了眼那个先是喜笑颜开然后逐渐严肃挑剔起来的女人,忽然意识到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走开。 鉴于这件事,我怀疑他对我有阴谋。 因为家人催他结婚,他想带我回去交差。 网上这事多的是,不过人家都是花钱的,他只供了我半年饭就想让我做这么大的奉献。 没门! “不去算了。” 他也没为难我。 ———————————————————— 阿杰走了。 我在这个城市过第三个孤独的除夕。 其实我从来不感到孤独,我甚至有出家的打算。 我在电脑前发呆,字写不下去,到处翻网页,看联欢会,实在无趣就斗地主。 企鹅在桌面右下角闪动,也懒得点。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的鞭炮跟炸了锅似的。 我去下了饺子,点了那企鹅。 阿杰:“吃着呢?”作者QQ 7019146 他的头像很快灰了。 和我一样,阿杰是万年隐身者。 我捞了饺子,吃了一个,方回了句:“嗯。” 过了会,他也回了个“嗯”。 我没动。 再过一会,那头像又暗了。 ———————————————————— 黑白颠倒的生活开始的第三天,阿杰回来了。 土特产是蘑菇,补血养颜的菜就是蘑菇炖小鸡。 我狠狠的补了下。 刚吃完,他电话响了。 接,说了两句,看着我。 我将碗往桌上一推:“太好了,洗碗工来了。” ———————————————————— 我一直不知那人长什么模样。 回到家后,趴在阳台上。 各家都挂了彩灯,外面一通光明闪烁。 我看见有个个子高且比较魁梧的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楼下,往上看了一眼。 彩灯的光洒在他脸上,感觉挺英俊。只不过有了灯光效果,真实度就大大降低了。 是他吗? 我算着时间。 单元防盗门响。 脚步稳健缓慢。 隔壁门响。 应该是了吧。 ———————————————————— 那一夜,我的屋里是乱蓬蓬的音乐。 不为别的,只为挡住那可能让我好奇又尴尬的声响。 ———————————————————— 那人是后半夜走的。 听到隔壁门响,单元防盗门又响,我就关了音乐。 然后忽然发觉此举太过明显,又打开了。 过了一会,QQ在桌面右下角闪动。 打开,是阿杰的,一片空白。 ———————————————————— 再相见,均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或者当习以为常,自然而然。 ————————————————————假期结束,春暖花开。 我爸来了。 其时是午饭时间,他站在我门口,给我打电话,却见我从隔壁冲出来。 于是认识了阿杰。 我爸的目光严肃的审视着阿杰。 阿杰非常镇定,礼貌的给我爸上烟,续茶。 阿杰是不抽烟的。 我爸坐了一会,又挨屋巡视一圈。 就那么大点地方,一眼就看完了,他折腾了好久,然后目光定在阿杰的双人床上。 我的脸腾的红了。 该死,我又没做什么,红什么脸? 阿杰照例镇定,我真服了他了,脸皮真厚。 “你们……年轻人,现在就这趋势。”我爸努力措着词,咳:“什么时候办?” “办什么?” 我条件反射,自觉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爸就要怒,但看阿杰在旁,努力压下,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傻啊?!” 是啊,和男人同居,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女人,而且既然已经吃亏了,竟然不想着拿结婚证把男人套牢。 可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谁都得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屋里气氛尴尬,我看我爸捏紧了拳头,我怀疑他是想让阿杰屈服于他的武力之下。因为阿杰始终太镇定,没有一点愧疚之色。 我瞄了眼阿杰的小体格,叹气,心里上演一出我爸抡拳头我将阿杰护在身下满脸悲戚声嘶力竭的壮观场景。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叔,等小衣想好了就给你消息。” 嗯? 我立即转向他。 这个混蛋,这样就等于承认了一切并将不肯“结婚”的责任推给我,表明他是无辜无奈加可怜。 老爸,扁他! 我爸把我训一顿,又苦口婆心一顿,弄得我敢怒不敢言。 我爸连夜走了,早上我还在睡梦中他就给我打电话,又训。 ———————————————————— 我阴森森的看着阿杰。 他依然镇定:“你是该结婚了,一个女孩子,独身在外父母不放心。” 继续阴森森。 “你看我也没用。” 其实,对我而言,纵然如何认为同性之恋也属正常,但是涉及到gay,依然觉得是个敏感话题,尤其我对面还坐着一个gay,所以我很少说些刺激性的话。 “你什么时候嫁?” 可是现在我要报复。 他不语,吃饭。 过会。 “他五一结婚。”005买车票 那人婚礼那天,我领着阿杰逛街。 此前我一直想问他那人的婚礼他去不去。 五一前夜,我小心听着隔壁的动静。 很静。 QQ隐身,我也不敢打扰。 翻来覆去一夜,做梦惊醒数次,最后一次是阿杰去抢亲,而我梦境中播放的是发哥版《上海滩》的音乐。 隔壁仍是静。 凌晨四点,我咣咣去敲门。 他站在门口,满脸的朦胧。 “去逛街!” 小城商店八九点才开门,于是我们先从公园逛起。 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哪还有力气逛街? 不过我依然很有兴致,看见中意的衣服就拿过来在身上比量,也询问他的意见。 我没有表现得太过热情,否则他会觉得我是为了让他分心而不自在。 可他就是个镇定啊。 弄得服务员以为他是个小气鬼,而我如此上蹿下跳就是个倒贴货。 然后又不小心遇到了同事,她那眼睛瞪得几乎飞跳出来。 中午找了个地方吃饭,我也镇定了,因为累得实在提不起精神。 他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该结束了吧?” 我正啃着炸鸡腿,闻言顿了顿,点头:“嗯。” “其实我也没想去,要去也带你去。” 我一怔,是想带我去平衡一下心理吗? 我看着他的冷静,只拍了下桌子:“不早说,白损失了大餐,这顿你请!” 短信响。 我公司一重要领导人的岳母病逝。 现在但凡生老病死结婚升学都要花钱,有些事即便他们无法亲自参与(比如死亡)只要沾点亲就敢四处通知。消息没了好几年的人会突然冒出来告诉你他或他家人如何如何了,搞得我一看到陌生号码就打哆嗦。我才参加工作几年,这钱花得跟流水似的。普通同事一两张也就打发了,重要人物……这个月能维持温饱就不错了。唉,这些破事怎么就那么层出不穷?家里死个人怕是要乐疯了吧?怪不得哭得那么有底气。现在家里人口众多双方父母双全的人可真是搂着聚宝盆过日子。 我知道这样想不道德,但是我觉得某些人做的事更不道德。 我只想着怎么把这些钱都赚回来,曾设想找人假结婚,把红包捞到手就散伙,也曾设想收养个孤儿然后培养他上大学借机收费,然后让他结婚,我再收费,生孩子再收。不过后者投资太大了,可能会入不敷出。 他定定的看着我,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 我知道他难过,他难过却从不肯说,因为,可能即便有人理解,却未必能完全理解他的矛盾和伤心吧。 一心爱着一个人,那人却娶了别人,还不肯放开他。 而即便那人肯放手,他呢?他也说过,是自己无法离开。 有些事,除了自己能解,别人都无能为力。 “不过是让你请顿饭,瞧你这个为难。”我故意装糊涂。 电话响。 我爸。 他刚从一个喜宴上回来。 他某同事家的女儿今天结婚了,比我还小三岁。 他一直跟我缠磨这事,最近我一接电话就想发狂。 的确,我年纪是不小了。不仅是家里人,连外人都急了。比如同事。他们不光急,还有猜想。见我对他们介绍的据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均无动于衷,不仅猜测我是蕾丝,还传闻我已被某某神秘人物包养,而那些在我身上占不了便宜的人叫得最欢。 俗世上解决这种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正常和清白,而这实际行动就是结婚。 可是结婚不是一个词,结婚也不仅要接受一个人,而是与之相关的人和生活。脏衣服臭袜子坏习惯做饭收拾屋子逢年过节走亲戚与公婆和睦相处他的朋友要招待他的领导要巴结……等等等等。这类生活我极度不喜欢,我习惯了一个人,不愿意看任何人的脸色。为了避免别人的口舌是非就出卖我的终身幸福,我才不干这赔本的买卖。最关键的是,再深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洗礼都会平淡,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就结束在婚礼上。 “行了,行了。”我挂断电话。 可我爸很快又不屈不挠的打来了,点名要和阿杰对话。 “他不在,我在逛街。” 眼前一只形状优美的手一晃,电话就落到阿杰手里。 “叔,小衣在跟我生气呢……嗯,没事,回头我劝劝她……嗯,她就是孩子脾气……嗯,好,我……” “你少在我爸面前……” 他长指竖在唇间。 我不觉压低嗓门:“你少在我爸面前装好人!” 他挂了电话,对上我的仇恨:“你的箭我都挡了,这顿你请。” 我眼睛冒火,与其说他是挡箭牌,不如说是催化剂,自打我爸见了他就好像跑马拉松的人终于看见终点,一个劲催我向前冲。 我爸是饥不择食了,现在就是看见北京猿人,只要是雄性,都得说“这小伙子看着不错”。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会:“你想结婚吗?” 他忽然看向我。 我狰狞并嫣然一笑:“那个人都结了,你只有结了才算扯平。” 嗯,只有把这个麻烦处理掉了,然后告诉我爸我们玩完了,让他进入下一轮的等待,这样我好耳根清净。 事后我发现我怎么可以如此想?只需直接告诉我爸他被我踹了就行,何必这么麻烦?于是我在相当长一段时日里数次怀疑自己当时居心不良,阿杰则在我间断性不反思的情况下数次提醒我进行反思。 他似陷入思考状态:“我不是没想过……” “那就赶紧找个人结了,你条件不差,应该很容易的。” 我当时还想接着介绍自己的姐妹给他,可一想到他是……算了。 “你想结婚吗?”他忽然问我。 “你觉得呢?”我反问。 “理由?” 我说目前唯一能促进我结婚的动力就是把我损失的都捞回来,然后顺便忍不住把我的一切抱怨巴拉巴拉。 “如果你说的这一切都不存在呢?” “怎么会?” “你好好想想。” 我眯起眼:“你有什么阴谋?” “不是阴谋,我只是不讨厌你罢了。” 这个家伙,怎么总那么自恋? “你身份证呢?” “你要这个干嘛?” “买车票。” “买车票干嘛?” “跟我回家去一趟……” ———————————————————— 在日后的岁月里,我不断的觉得我是挖好了坑自己跳,还拿土往身上埋。 阿杰当真买了车票。 他办事就是有效率啊,而我则逊色许多,直到火车开动时我才清醒的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无论我怒视,斥责,他都置之不理,只看窗外,最后说了句:“我们各取所需,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绝对安全。” 靠,我要这些做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想不出哪出了故障。不,唯一故障就是我太笨太有同情心太优柔寡断,自找倒霉。 咬牙。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礼金全归我。” 话一出口,方发觉好像是我操刀了这场阴谋。 “好。” “彩礼、房子、家具……一切的一切全是我的。” 原本是被人拐,现在转为我敲诈。 “……好。” “不对,你家不会很穷吧?” “去了就知道了。”006见家长到站时已是深夜。 直到下车,我才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通知家里他今天要回去,还带着我这么个意外。 阿杰打了车。 这个城市也不大,夜晚霓虹闪烁,很是旖旎。 “你不是想拐卖我吧?”我忽然问道。 他瞅我一眼,没说话。 我开始忐忑,想象力再次发挥作用。 阿杰掏出手机。 “爸,我带人回来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打消我的顾虑。 小区无法进车。 下车后,阿杰在前面走。我缀在后面,东张西望,终于寻到块砖头,偷偷藏到包里。 夜深,只有几家亮着灯。 房子均不是很高,大概也就五六层吧。夜色朦胧的,看不出质量好坏。 阿杰走到楼下,按门铃上的数字。 门几乎立刻开了。 阿杰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前面上楼,我鬼鬼祟祟的跟着。 楼道的质量不错,而且看去室内面积也应该不小,因为每层只有两户人家。 也不知道是停在第几层。 那层左边的门是开着的。 阿杰刚一进门,里面就一阵儿子长儿子短的叫,开水般的沸腾。 而我进了门,就像冰块掉进热锅里把他们全部冷却。 屋里有一对中年夫妇,应该就是阿杰的父母,按理在视频上见过,不过好像还是和现实有点差距。 还有两个年纪稍长的女人。 阿杰说他有三个姐姐。 那两个女人身边各站一个年龄相当的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姐夫了。 我没想到,已是后半夜,还能遭到列队欢迎,顿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小衣。” 我急忙上前:“叔叔,阿姨……呃,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 我竟然一下子就进入角色了。 三个女人统一面无表情,上下打量我。 我顿时觉得我好像是菜市场打蔫的黄瓜。 还是阿杰爹比较热情:“叫小衣啊,见过,见过……” 门铃又响。 不知是因为阿杰临时归家还是因为带了我这么个人物,反正他的另一个姐姐和姐夫也赶到了,还带着孩子。 我当时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在数分钟内集合了这样完整的人马,后来才知道这一家人都住在同一小区内。 四个女人打量我。 阿杰一家人统一的瘦高个,都很漂亮,关键是有气质,现在连在一起就形成了气势。 在他们这种强大气势的压迫下,我有点艰于呼吸,一点点的渺小下去。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于是努力的挺了挺小腰杆。 我好像听阿杰说他有个姐姐在政府部门工作,然后我就寻到一双格外凌厉高贵的眼睛。 看他们的样子,是对我很不满意。 被人如此毫不礼貌的对待令人愤怒,不过还有一丝庆幸,因为阿杰的计划宣告破产。可是他这样折腾我……那些目光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我得想想这笔账该怎么讨回来。 也没说让我坐下,阿杰后进门的姐姐便冷冷道:“阿杰,进来一下。” 然后九个成人一个小孩排着队的进了旁边的房间。 门一关,却嵌了道缝,里面的声音高高低低的传出来。 我的来路,年龄,工作,身体状况,平日交往,父母情况……一一被问到。 阿杰怎么答的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却是越来越高。 “面相带着股妖气,不像稳当人……” “你们才认识几天?太仓促了吧?” “她到底什么来路,你调查清楚了吗?” “是不是她缠着你?” “是不是骗你说怀孕了?” 我想走了,我觉得这一家子人……不可理喻。 如果是小说,或许可以冲进去口若悬河的跟他们干一仗,可是这不是小说,而我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不过他们说的许多,也是在我的个人条件上打转,对我的工作只字不提,看来真是不犯愁钱啊。眼下这房间,这摆置……可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时,也不知是谁说了句:“她长得那么瘦,能生出孩子吗?咱们家三代单传……” 然后巴拉巴拉。 我冷笑,意念中给每个发言人噼啪了俩耳光,昂首就往外走。 可是就在这时,那房间忽然一通乱响,好像砸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见阿杰面无表情的冲出来,后面哗啦啦的跟着他的亲友团。 阿杰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出了门。 门咣的摔上,紧接着是急促的下楼声。 我怔了片刻,也往门口走去。 门忽的一开,险些把我撞上。 一只手伸进来,准确无误的抓住我,拽出门去。 ———————————————————— 他走得很快,我跟得很吃力。 终于甩开他,想骂几句,结果却哭起来。 我们两个的关系不适合演绎女跑男追,然后紧紧拥抱。于是我就站在那哭,他就站在那什么也不说,外人看来一准是我在恳求他别分手。 他家人呼啦啦的下来了。 见此情景,少有的没开腔。 阿杰招了辆车,抓过我塞进去,自己也钻进来。 车开了,我看见那排人渐渐变小。 阿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没接。 过了一会,我问:“去哪?” “回家。” ———————————————————— “这是什么?” 火车上,阿杰本要拿我的包当枕头,结果觉得硌脑袋,拉开之后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砖头。 ———————————————————— “我要结婚了。” 小郝没理我。 “我要结婚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小郝停了手边的工作,认真看我。 “愚人节?” “不,儿童节。” ———————————————————— 小郝,我最好的朋友,直到我披上婚纱的那一刻仍旧觉得自己晕晕的。 难怪,距离我通知她到举办仪式只隔了三天时间。 不仅是她,我都晕晕的。 公司比较沸腾,他们让我感到一点真实。 那位曾经在街里撞见过我和阿杰的大姐已经事无巨细的向每个人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最后扣题的一个词是金童玉女。 我兴奋不起来,小郝说我是婚前紧张。 我不紧张,真的,我麻木,真的。 我不知道我最终怎么就决定结婚了,可能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阿杰父母划过来八十万,说是事出紧急,来不及购房装修……关键是阿杰打定了主意要尽快操办。 老两口只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宠着,即便对我不满意……有次我听阿杰电话里跑了音,他妈说:“先过段时间,不行就换!” 阿杰毫不含糊,直接将钱划到我帐上。若不是他的身份,我真怀疑他是早有预谋然后迫不及待要娶我。 我想自己终于下了决心就是他这豪迈的一下。 八十万啊! 不多,可我的存款至今仍在最小的四位数上徘徊,而且依此地的消费水准,估计我省着点也能坚持到五十岁。 于是对于这张银行卡我分外珍惜,起初几天都是一天换个地方藏,终于有天弄得我自己都差点记不起藏哪了才不情不愿的罢手。然后每晚都打电话跟它问安,得知里面的数字完好无损方觉得这一天圆满了。 当然,因为钱而动摇,我的确瞧不起自己,然后拼命说服自己,反正不过是个形式,堵两边人的嘴。阿杰说结婚了我照样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言外之意是他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此也不算吃亏。 我又安稳了些。007你睡床 六一那天,包了本市最大的酒楼。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在这样的幼*齿节日里举办婚礼的我还是头一份。 宾客名单是我绞了半个月的脑汁列出来的。 我把但凡我能想到的哪怕已藏到耗子洞的只要有口气的都挖出来通知个遍。 不能不说,我当年在上学时也是有点知名度的,所以人来的还算全。 小郝要给我当伴娘,我拒绝了,因为没有伴郎。 她便神色不定的看我,一会庆祝我闪婚,一会担心我闪离,不断追问我们的认识过程,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阿杰没有我气场大,只来了家长和好友,占了三桌,其中他家人就是一桌半,第三桌只坐了半扇。 如此看来,好像真的是我巴着他似的。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我穿上了婚纱。 从前想到结婚,首先是想看看自己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也曾经谎称要结婚,拉着小郝去婚纱店试新款的婚纱。 今天终于穿在身上,将一切打扮好在镜子前站了半天。 那个人不能说不美丽,美丽得我都不认识了,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 来不及买房子,我等于是出了自己的门就进了隔壁,不过还是走了形式让车队绕城半圈。 然后一律形式。 其实不打算办酒席,还能省点,可是既然接了礼金,也不好意思。 听着音乐,从花架下走过,上台,主持人开始煽情演讲。 阿杰今天是黑色的西服,整个人愈显清俊,我二人站在一起足以吸引全部眼球,连楼下过生日那家的亲友团都跑上来看热闹。 只不过面色都过于严肃,毫无幸福感,好在大家都善解人意的说新人太紧张都不会笑了。 我爸很激动,尤其是说到父母恩情重如山那段。 我有点心酸。 我家这边就我爸来了,我就知道。 想到继母和那个妹妹的脸,心里顿时就不难受了。 主持人唠唠叨叨,我就眼珠子乱转,忽然发现阿杰直直的盯着一个角落。 我循着看去,可惜,又没戴眼镜。 阿杰视力比我好,他戴隐形。 我知道一定是那个人来了。 我碰碰他的手。 冰凉。 报复其实没什么好处,就是拿着没把的刀杀人,自己也跟着受伤。 不过似乎像他们这样的人,多是会成家,以掩人耳目,然后再自行其事。 或许最无辜的都是那些不知情的女人。 ZG,总是在该开放的地方不开放,其实有什么了不起,喜欢就在一起不好吗?而且,他们往往比更多的人要专一。 主持人已经进行到下一环节,就是新人搂搂抱抱亲亲。 下面的人开始起哄,关键是我这边的亲友团激烈,他那边很平静,呈一边倒的趋势。 我正贼贼的也跟他往那边瞄,忽然被他一把抓过去,确切的说是把我拨拉个个儿,然后我就见那张脸忽的一大…… 轰…… 我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差点外溢。 他是不是急着继承遗产啊? 台下炸了。 “咬住,别松口!” “计时开始!” “新娘别不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意思?他是在报复给那个人看! 痛恨自己成为别人的工具,虽然这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可是现在…… 我拼命推他。 可我没想到他那么瘦,力气却挺大。 终于被放开。 剧情演绎应该是我一耳光挥过去,但这不是戏剧。 怒目而视。 不过在别人眼中应是含情相望吧。 摞成金字塔的杯子上来了,手把手的倒酒。 他握着我的手在颤抖。 蛋糕上来了,联手切蛋糕。 他的手依然在颤抖。 焰火四起,众人欢呼。 我的心在痛,因为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等于在花我的八十万。 ———————————————————— 新房就是他的家。 我在遇到此人之前也曾想过如果结婚如何如何,但没有想过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毫无装修,只门窗上贴了喜字,床罩换了大红色的龙飞凤舞。 忽然觉得别扭,想回自己的家。 他也不拦着。 我进了门就开始查红包。 过了一会,电话响。 “你没上线?” 我哪有时间? “过来。” “干嘛?” “吃饭。” 的确,折腾了一天,我都没吃两口饭。 我去了,进门的时候没发现自己喜滋滋的。 “数钱呢?” “你怎么知道?” 莫非我的眼里映着金元宝? 对镜一瞅,果真。 “我的那些我早告诉他们直接交给你了。” “我记得,不过……你那边好像也没几个人来。” 抽油烟机低鸣,他可能没听到我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端着饭菜出来。 我们依旧围着茶几相对而坐。 我忽然觉得,可能世上再不会有我们这样一对在新婚之夜便如此冷静如此淡定仿佛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妇了。 没有激情,直接进入相敬如宾状态。 照例我刷碗。 他开了电脑,在前面静默。 我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去打扰,到厨房喝水时看到个柿子,吃了,味道不错,顺又吃了一个。 我听见椅子响,然后看他向门口奔去,又忽然停住,转过头看着我。 “你没走?” “马上走。” 唉,毕竟还不是自己的家啊,才吃两个柿子就被驱逐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我手里还拿着盒冰激凌,我有点不好意思,举了举小勺:“可以吧?” 他默默的看着我,忽然道:“今天别走了。” “……啊?”我警醒看他。 他垂下眼,不说话。 又待了一会,回屋了。 我进去的时候见他还在对着电脑发呆。 他依然隐身,QQ上或明或灰的头像没有一个闪动的。 我站在他身后,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这个时候,那个人能够打个电话,或许他的心情会好点吧。这段时间一直没问也不可能问,那个人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作何反应。 “我很安全。”他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我出卖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而今我还算有所获,他呢? 那个人今天来了,想必也是心痛的吧?阿杰如何不知?既然知道了,应是更痛吧?他会不会后悔做这个决定?如果他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好像初次,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他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他忽然抱住头。 我吓了一跳。 他该不是要哭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哭,那次听到他在隔壁……算了算时间,该不是那时正是那人告诉他自己要结婚的事吧? 他的拳攥得紧紧的,我甚至能听到骨节在咯吱作响。 或许我应该去拥抱他,给他安慰。 可是我没动。 “你睡床,我睡沙发。” 他也不等我同意就关了灯,躺到沙发上。 我在床上坐了半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迷蒙中,好像听到他说:“小衣,有天如果找到喜欢的人,愿意结婚我就让你走。你要不愿意结婚,就那么在一起,也行……”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还“嗯”了一声,他就没动静了。 第二天,因为睡姿不好,我落枕了。008住多久婚假一周。 我们不过是假结婚,竟没有计划这一周干什么,于是早上起来大眼瞪小眼,然后他就做饭去了。 我去洗脸。 竟然让那么厚的妆过了夜,真难受。 然而我仍然对着镜中那张精致的脸看了半晌。 我结婚了。 有个声音在心里说。 这个程序在大多数人生命中只有一次,而我…… 此刻,我面对镜中的脸,蓦地百感丛生。 甩开这些莫名其妙,开始洗脸。 看到他的刷牙缸,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你这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天,他该不是预谋要侵占我的领地吧? “我买下了。” ———————————————————— 吃完饭,继续大眼瞪小眼。 我决定回家了。 打开电脑,上QQ。 过了一会,他发信息过来。 “中午吃什么?” 他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关于吃,我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女人会把老公称为长期饭票。 “不知道。” “一会干什么?”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沉默。 我打开未完的小说,开始敲字。 忽然灵光一现。 “我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好吗?” “不好!”他立刻回信。 “我不会写真名,还会有改动……” “不好!” “其实大家的事都差不多的……” “不好!” 稍后,他发来视频,我犹豫一下,接了。 镜头里的他正神色严肃的往这看。 我头回发现他的眉毛挺好看的。 “怎么看不到你?” “我摄像头坏了。” 视频关了。 我敲了两个字,正在想刚刚似乎有个什么词划过脑海。 有人敲门。 “谁?” 继续敲。 我立刻给他发信息:“有人敲门,你拿上饭勺到门口准备护驾!” 我跑到门口,打开门上小窗。 “是你?”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到你这看过。” 我犹豫片刻:“等下。” 我飞速整理好了沙发上的衣物,又将电脑桌上的乱七八糟丢进垃圾桶。 说实话,我身为一个女人真不如他干净利索。 声音乒乒乓乓,想来他也知道我在干什么,却很执着的在门外等。 屋里勉强可见人了,我捋捋头发,开了门。 其实这幢楼的小户型房间差不多都是按照我家的格局装修的,因为我搬来的比较早,所以设置方面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他转了一圈,拿起歪在沙发上的小狗熊:“你忙你的,不用招待我。” 我的确没有招待他的打算,确切的讲,因为家里经常不来人,他进门的时候,我连沏杯茶水的念头都没发生。 快加本文莋者釦筘:六一肆七二肆四二九。 我也就不管他,继续坐下敲字。 余光瞥见他竟然开始帮我收拾屋子。 “你别乱动啊,我这东西都是有地方的,到时找不到你负得了责吗?” “你要是找不到就问我好了。” 他依旧慢条斯理的收拾着。 打开放在书架上的相册,一页一页的翻着。 “你年轻的时候挺漂亮啊。” “我现在也不老!” “呵,看了你的身份证我才知道你比我还大一个月。” 放了相册,忽然一本正经道:“我刚刚发现我们还没有照过相。” 我警醒的瞥了他一眼。 照相?岂不是要动用我账户下的银子? 想都别想! “有什么用?婚都结了。” 他拉开我的衣柜:“一会你穿什么出去?” “谁说我要出去了?” 手机铃响,在隔壁。 我听得出,那是他为那人单设的铃音。 我看见他身子一僵。 我装作无意:“电话响了,还不去接?别在我这捣乱!” 他没动,不过我能看出,他有那么一瞬是想要行动的。 他随手摘了件衣服丢给我:“换衣服,中午出去吃。” 我知道他在故意躲避某人,或者说他要让这个报复的时间延长些,算作利息。 我起身,将衣服挂回去,挑了条裙子,回头看他:“出去!” 他一怔,霎时明白过来:“我很安全。” 我怒。 “你是不是怕我看见你的扁豆身材啊?” 他还是头一回跟我这样语气随便的说话。 我更怒,将他推出去。 换了衣服,按顺序涂了几层护肤品,然后去敲他的门。 他半天才来开门。 看着那背光的瘦削的剪影,带着一股子忧伤,我的兴奋劲立刻低了下去。 “呃,我是来告诉你,我还有事,不能出去了。” 这谎话说得不地道,如果没有出去的准备,还换什么衣服? “呃,我去和小郝逛街。” 我及时弥补漏洞,立刻就要逃亡。 “等下。” 他转了身,稍后工夫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清爽的休闲装。 “走吧。” 见我站着不动,又道:“出去吃午饭。” ———————————————————— 六月的阳光已是带着暑气。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他双手插在裤袋中,我在一旁百无聊赖。 完全不是新婚夫妇的模样,也不是所谓的貌合神离,倒像两个不相干的路人。 “那边有家石烤屋不错,我上次和……”他咽下半句:“去看看?” 我不置可否。 ———————————————————— 服务员应是认识他,也就顺便多看我两眼。 我们寻了雅间坐下,点菜。 我点了石烤大虾。 “其实……你不用迁就我。” 我忽然发现“迁就”这词用得不恰当,又一时找不出确切的来。 他的长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只是觉得既然结婚了,我应该对你负责。” 我哑然失笑。 负责?我想不出他应该对我负什么责。 一般情况下丈夫应该对妻子负什么责?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不出轨,可是他婚前就没在轨道上。 “不用,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实话,他这句负责还让我有点害怕,感觉自己好像要被什么拴上了,我可不希望我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他笑笑。 手机又响,还是那个人。 笑容就那么滞住。 “接吧。”我不愿意看他纠结。 “要不我替你接?”这句纯是玩笑。 可是他看向我……把手机递过来了。 为难……好奇……迟疑……决然……我的心情纷乱错杂,然后鬼使神差的接过手机,又看他一眼。 他笑,坚强得虚弱。 铃声就在这时间里停止了。 我和他都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再次唱响。 阿浩。 屏幕显示。 我皱了眉,生怕自己后悔般按下接听键。 里面立刻传出一个雄厚的男音:“阿杰……” 我不敢说话,看他。 他点头。 我慢慢将手机凑到耳边,深呼吸,用标准的1860口音:“他出去了。” 沉默。 良久。 阿杰死死的盯住我,我真担心我再说一句他就要扑过来掐死我。 “*衣?” 我立刻看向他,阿浩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过也难怪。 我顿时没有愧疚之心了。 “是我。” 我连“你是谁”都没问,想必那边也知道我对他早有耳闻。 “阿杰上哪去了?” “不知道。” 阿杰笑了,因为这是我的经典台词。 不过这话多么的两全其美啊,新婚第一日,老公不见了,老婆不知道他哪去了,无数联想只能指向一个方向。 “哦,我找他有事,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哦,不用,我再打过来吧……” 电话挂断。 我把手机还他。 这时,我的菜上来了。 埋头吃菜是避免尴尬的好办法。 “小衣,搬来和我一起住好吗?” 在数次与他吃饭他语出惊人我都没有喷水或喷饭之后,这回他成功把我卡住。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暂时不想见他。你在我身边晃晃,我能分点心,有什么事你也能帮我挡一下。” 又是利用。 很直接。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太伤自尊了。 不过能让他说什么好听的出来?恐怕即便说了我也不会信吧。打一开始,他就这般坦诚,所以这也就是我会选择与他合作的原因吧。 而且,我拿了钱,理应敬业一些。 “住多久?” “看情况。” “报酬?” “一日三餐。” “……” “打扫房间。” “……” “洗衣服……内衣自己洗。” “你想洗也没机会!”009蜜月期 我在窗上贴了出租广告,当天就有人打电话。 不过我事先跟租户谈好了,我会随时回来,所以他们需要随时准备搬走。 因为条件苛刻,所以我的租金照市面上便宜三分之一。 俩人都离不了电脑,就拿路由器解决。 我的是个上网本,就是为了方便。他的电脑配置很高,虽然我平日只是QQ,上网页,打字,玩个游戏也是QQ游戏,无需太高配置,但还是很觊觎他那大电脑。 那天回来的时候俩人决定这几天都用来玩游戏。 对于那种大型游戏我只是看别人玩过,其实并不感兴趣,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也是菜鸟一只。 可不想,他很厉害,据说是大学时代修炼的。 那个杀人的游戏他告诉我几遍名字,我依然记不住,而且我十分不喜欢那种残暴场面,一点都不唯美,可是他又说仙剑类的玩着不过瘾。 关键是他自己玩,我只能眼巴巴的看。 我吵,以回家做威胁。 他答应了,后来二人协议看鬼片。 我胆子属大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专挑深更半夜看恐怖片。 我觉得他纤纤弱弱的应该是需要保护型。当然,关于他的一系列断定其实都来自看过的小说,然后我就等着他被吓得吱哇乱叫好进行嘲笑。呃,他会不会像只小鹌鹑一样钻我怀里呢? 然而…… 那天我们从傍晚直看到后半夜。 二人皆呆滞的坐在电脑前,石化一般。 为了追求气氛,屋里没点灯。我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蒙在忽明忽暗的蓝光中,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忽然觉得如果面前有张镜子,我们二人现在的合影就是最佳的鬼片宣传广告。 两点睡的。 我做噩梦,梦中就是他蒙在明暗不定的蓝光中的没有表情的脸,不知为何觉得可怕,就拼命叫。而他好像根本听不到,依然神色呆滞。 “哎哎……”迷糊中有人拍我的脸:“跟我比胆量,吓着了吧?” ———————————————————— 婚假过,顶着黑眼圈上班,被嘲笑。 ———————————————————— 自从搬到一起,我史无前例对耽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往被压抑的好奇心蓬勃燃烧。 我经常会对着他蒙在电脑屏幕蓝光中的侧脸露出朦胧的笑。 不能不说,他一本正经的坐在桌边,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让电脑显得很帅气,他在电脑的陪衬下也算凑合。这一刻,一人一电脑就成了这个小屋最豪华最养眼的一角。 可惜了……每每这时,我都忍不住由衷叹惋。 他会感觉到我的注视,转过头来。 我讨好的笑着,挪到床边。 “那个,那个,你们在一起时,你是……咳咳……” 你是攻还是受? 你那么聪明,不用我直接问出口吧? 他面无表情:“和你想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好吧,你就是受! “咳咳,呃,那个,那个,你们在……咳咳,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话说我的脸烫得要命啊。 是蓝光遮挡了他的脸红吗? 他依旧镇定:“和书上画的一样。” 书?该死,我还没有看过漫画,要是知道哪里可以看到我还问你? 他不理我了。 我讪讪的缩回床尾,继续研究他。 “你再这样我就当你爱上我了。” 我眼睛一瞪,立刻冲上去推了他一把:“关机!” “还不到十点……” “你这样开着电脑我睡不着!” 他对我的神经衰弱早有领教,而且在一起住了几日,发现我果真是有点动静就醒,关键是醒了就折腾他。光线强了也睡不着,有时他熬夜上网,我都要拿个小毛巾把眼睛盖上。 他有次好奇揭开来看,正见我在瞪他。 他努力不弄出声响,顶多是间或点下鼠标,我偶尔从梦里醒来看见他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干什么。 最万幸的是,他睡觉不打呼,安静得像个纸人。 他也不和我争执,关了电脑。 他刚一离座,我就坐了上去,重新把电脑打开。 “你不睡了?” “今天周末。” ———————————————————— 偶尔他不在的时候,我就上他的QQ。 他设置了自动登录,而且电脑还没有密码。 竟然这样相信我,我有犯罪感。 之前还担心如果QQ里面有头像闪动的话…… 然而试过几次后,发现里面是一片静悄悄。 我点开他和阿浩的聊天记录。 一片空白。 再点开其他人。 空白。 几次后,我明白了。 这个小人! ———————————————————— 我不知道阿杰是怎么和阿浩又联系上的,反正我是正常的上班族,而他经常在家。 阿杰据说是某系的,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和阿浩在一起了,因为我上大学的那个系就没几个女生。 基本上回家第一眼是瞧他的脸色,不是有意,而是第一时间就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愁云惨淡,说明同阿浩有过交流。 我就发现,不管他们在交流的过程中是否开心,阿杰都是这副神色。我不能不说他有点未雨绸缪或者是杞人忧天或者是什么什么。 那天回家,阿杰像个纸人似的贴在门口。 “今天改做迎宾了?” 我换鞋进门。 他不吱声。 我发现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从不开口询问。 “我今天出去,看见他和她了。” 阿杰都是第一个开口,我为他对我的绝对信任感到骄傲。 顺便翻译一下,阿杰今天出门,看见阿浩和他老婆了。 我动作未停,放了包开了衣柜,把他塞进厨房。 我飞快的换了衣服又涂了唇彩,亮亮堂堂的拉开厨房的门:“走,姐领你出去转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想替他出气的念头。 阿杰木然的看着我。 我皱眉:“你一定还没做饭吧?” 依旧不语。 “我饿了,咱们出去吃!” ———————————————————— 我挽着他的胳膊跑到阿浩的楼区里转了三圈。 吃完饭,又去转了三圈。 阿杰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音。 我知道我成功了。 然后……阿杰把我扔在那自己走了。010一周年阿杰说阿浩想见见我。 见我?以情敌的身份? 可惜我不是。 不过我很坦然的去了,还特意描眉画眼一番。 就是那家石烤屋。 我和阿杰先到的,坐那等。 过了一会,进来一男人。 高大,魁梧,不是很好看,笼统的说就是有男人味罢了,尤其是脸,雹子打的沧桑。 阿杰的确是重口味的,尤其阿浩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烟味。 他见了我,点点头,坐下。 我无动于衷,就是盯着他看,直到他有点不自在了,频频目视阿杰,我方收回目光。 抱歉,我绝不是当着阿杰的面向你出轨。 相对无语,点菜,吃。 我面无表情,其实我觉得我应该热情一点,毕竟这顿饭是我和阿杰做东,可是我完全是一副不想掏钱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我不忘偷眼观察他们。 他们也没什么额外的举动,不过能看得出,阿浩对阿杰很细心,比如他顺手把我面前的纸巾抓了大半过去放到阿杰手边。 目前是什么状况呢?理论上讲,阿浩是我和阿杰之间的小三,情感上讲,我是阿杰和阿浩之间的小三。 我在理论和情感上蹦跶了半天,最后决定:“你们吃吧,我还有事。” 临走前,我忽然很想语重心长的对阿浩说两句,无非是让他珍惜阿杰之类的话,可是我没说出口。 ———————————————————— 那天晚上,阿杰很晚才回来。 我一直没怎么睡着,门声一响,立刻就醒了。 我听见他轻手轻脚的进了卫生间,洗漱。 然后又进了门,站在床边。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装睡,挺了一会,终于一把扯下小毛巾:“你有病啊,回来不睡觉看什么看?” 他听话的转到沙发去了。 我忽然很生气,想拿枕头砸他。 然而只是想而已。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竟然结婚周年了。 我记得这个日子,不知道阿杰记不记得,反正直到晚上九点,他始终未提起。 女人啊,怎么说你呢?总是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心,而最关键的是这不过只是两个人的合作而已。 我还是有些失落的。不管怎么说,大家或是朋友或是兄弟或是同室,他也得表示一下吧?哪怕是提一句也行啊。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蒙在蓝光中的背影,幽怨。 他不知道在忙什么,键盘噼里啪啦,但一准不是在聊天。他的聊天很安静,偶尔打字,多半是对屏幕凝望,好像自我住过来就这样了。 我郁郁的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叫我。 “小衣。” 我“嗯”了一声。 “过来。” 我还迷糊着,脚已经开始移动了。 忽然,他扯了我一把。 我一个站不稳直接坐到他腿上,吓得立刻清醒了。 “你干什么?” 他直勾勾的眼神顿时让我有所领悟。 屏幕上,阿浩像个僵尸,旁边一个女人,正穿着睡衣满脸疑色的往这边瞅。 我的想象力合理的诠释了此前的留白。 二人视频,然后阿浩的老婆发现了。 也是,一般男人深更半夜都找美女视频,两个大男人对着瞅什么劲? 不过我觉得阿浩的老婆应该没有我这么丰富的联想能力,是他们自己有点心虚了。而且,阿杰可能是看到他老婆的出现,又受了刺激。 不行,我得让阿浩也受点刺激。 我转过头,稍稍低下,先是搭着阿杰的肩膀,不过觉得不大像,改为揪住他的耳朵,然后左右缓缓的摆动脑袋。 这样那边看来就是我在亲吻阿杰,极缠绵的那种。 想象阿浩的脸可能都绿了,心里大乐。 我低声说:“拖住他们,我去换件睡衣。” 即便阿杰很安全,可是每天晚上我照例穿得一本正经的睡觉。 我刚要起身,阿杰忽然搂住我的腰。 我没把握住平衡,脸真的就要冲他压过去。 大惊。 除了婚礼那次,他一直没有这样放肆过。 我一挣,他却没松手。 “咣当”一声,椅子翻了。 现在不用换什么睡衣,那边再是榆木脑袋也可以想象下面的情节了,因为连电脑插座都带得掉下来了。 我的腰硌在把手上,痛得喘不过气。 待稍稍缓过时,看见阿杰大睁着眼睛姿势别扭的躺在我身边,胸口好像都没了起伏。 我有点怕了,他不是磕到什么要害死了吧? “诶!” 他眼珠转向我。 我松了口气,可是这样被定定的看着心里还是发毛。 我忍痛起身。 等我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 我闷闷的躺到床上,忽然想起刚刚他搂住我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顶着我…… 我的脸唰的就烫了。 ———————————————————— 第二天,家里来了客人。 的确如阿杰说的那样,婚后,我还是继续着原来的生活,除了多个人……不过这个人可以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还不需付工钱,可以说我的生活更滋润了。当然,我还可以欺负他,虽然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搭理我。 过年的时候,他还带我回了次家。起初我死活不干,他一反常态死活将我弄上车。 这次,他家人对我还算客气,看小说加璃安抠抠六一肆七二肆四二玖很多小说关键是阿杰冷着脸,席间只阿杰妈不停的讲阿杰自诞生到现在的事,哀叹阿杰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纸。不过即便是有主意,只要是阿杰的主意,就一定是好主意。 他们就忘了,现在这个让他们极不满意意图随时换掉的我也是他们儿子的主意。 我和阿杰一样的沉默,而且吃饭完当天就回来了。 除此之外,此番还是我结婚后的头一次外交。 这天来的五个人好像都是他的同事。 与以前我隔壁听声不同的是,这回多了个女孩。 “以前阿杰自己住,明明不好意思过来,好在有嫂子了。” 我笑,看着那叫明明的女孩。 她好小,很爱脸红。 “阿杰结婚的时候我们坐得远,明明都没看清嫂子长什么模样……” 女人的直觉开始启动。 “阿杰总夸嫂子,说嫂子的厨艺高明,我们今天是特意来享受的。呵,嫂子把屋子收拾得真干净啊!” 我盯了阿杰一眼。 他笑得人畜无害。 ———————————————————— 我好像真的要进厨房了。 我很紧张。 阿杰一群人谈笑风生,后又开始麻将。 明明就坐在阿杰的身后,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的牌,不时脸红。 我有不好的预感。 “阿杰,进来帮忙。 阿杰没动,位子却已被迅速取代,他只好挪到厨房。 我飞快的解下围裙给他系上。 他认命的开始忙碌。 一会,有人探头进来,看见阿杰挥着锅铲,我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我笑笑:“我在指导他。” ———————————————————— 不到十点,人散了。 明明一步三回头的楚楚可人恋恋不舍把我这颗女人的芳心都要绞碎了。 可是人家结婚前你干什么去了?这个模样是做给谁看的? 阿杰说,那女孩早就喜欢他了,经常有事没事的围着他转。为了拒绝她,他只得说出了真实身份。 “等等,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人知道吗?” “因为她不信。” 嗯,现在更不信了。011初别离端午节,办公室聚会。 又是折腾到很晚,老公老婆们纷纷打电话催了好几次才散。 手机上的时间是凌晨12:20。 那个一直对我“有意”的同事照旧执意送我回家。 我的魅力真大啊,都结婚了还有人纠缠,我是不是也可以和阿杰炫耀一下? 为了避开他,我打了车。 开了没多远,他骑摩托拦在车前。 司机哪敢惹麻烦?催我下车。 我一路飞快的走,他就骑摩托跟着。 我终于怒了。 “其实你那婚姻也就是个花架子。”他说:“我听说你老公是个gay……” 我一时懵住,琢磨着他怎么会知道这事,而后暴怒。 “就算不是,你俩也过不长。整个晚上,他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你吧?” 我不知道该不该夸奖他的细心。 或许他真的对我有意?只是有些人,即便再怎么对你好,可你就是讨厌他,这简直是无可救药的事。 他伸手抓我。 我急忙避开,一路往家跑。 虽然夜深,街上还是有几个行人的,料他也不会真的把我怎样。 可是进了楼区就没人了,他堵住我:“我们开个房,我保证,就一次,以后再也不……” “小衣……” 阿杰瘦削的身影出现。 我挣脱同事的手臂,向他跑去。 他揽住我的肩,没有立刻折回,而是看向同事。 以往,我总觉得我在保护他,偶尔替他出气,可是这会,我窝在他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就像上次我看见小强爬过鞋旁突然嗷的一声惨叫坐到他肚子上,他痛得直抽抽还不忘拍着我的肩安慰我“别怕别怕”般安全。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不知道这句是关心还是说给我同事听以表示我俩感情很好。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很不识趣。 “我也刚回来,见你不在,下来迎迎。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你有聚会?” ———————————————————— 回到家的时候才看见锅里热着饭菜。 其实他早回来了。 这是记忆中阿杰唯一一次对我说谎话,或许他想骗的人并不是我吧,又或许……他真的很在意我是否给他打电话? 会吗? ———————————————————— 这年七月,很炎热。 我为了避暑,把年假串到这个月。 那天中午,手机响了,结果接到个噩耗。 大姨病重,好像就要不行了。 当年我妈外出求医半年,是大姨一直在照顾我。 我有点懵,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临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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