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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旅馆

发布时间:2022-04-15 21:35:02

楔子

  傀儡旅店,這個傳說應該是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美國開始的:行駛在漫長的公路上,終于發現了一家可以休息的旅店,但是等疲勞的司機進了店,卻發現裏面根本沒有活人。有的,隻是和活人一樣造型的假人模特而已。這個傳說有很多不同的版本,不過都是從一輛幾乎快要用光汽油的車子還有一個心情煩躁的駕駛員開始。

  霧中旅社

  &ldquo&hellip&hellip上午持械搶劫了金店的強盜團夥,依然有一人在逃中&hellip&hellip&rdquo

  廣播主持人的聲音剛說到一半就被中斷了,戴墨鏡的男人用槍柄砸在收音機上面,接着車廂裏回響着的就隻是&ldquo沙沙&rdquo的雜音了。

  &ldquo媽的,狗屁!&rdquo他又發洩似的砸了收音機幾拳,這時候收音機自動換到了新的頻道,某個深夜廣播節目的聲音傳了出來,男人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踩着油門的腳稍微松開了一些。

  原本一切計劃妥當,但到最後還是發生了意外。就在幾個人搶了金店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巡邏的民警發現了他們的行蹤。結果,計劃中的逃亡計劃全部泡湯,經過了與警察幾個小時的對峙,隻剩下策劃這次計劃的男人隻身逃脫而已。

  &ldquo死條子!幹死你個死條子!混蛋!!!&rdquo一想到那個壞了自己大事的巡警,男人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當時男人開槍打中那個警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

  就在這樣唾罵的時候,他的一隻手正慢慢摸着身邊的一個帆布包。裏面的東西也算值錢了,但是和他們原本搶的那些比較起來,最多隻到一成而已。因爲那個巡警的關系,男人的橫财縮了水,更重要的是,他的臉被警察看到了。

  &ldquo&hellip&hellip終于發現了一家可以休息的旅店&hellip&hellip&rdquo

  電台裏不曉得是在說些什麽,聽在一頭怒火的男人耳朵裏,隻覺得不爽。他又一拳砸在了收音機上面,這回不隻是廣播的聲音,就連雜音也全部消失了。

  男人又小聲罵了一句,把注意力稍微轉到了車窗外面。

  現在已經是深夜,街道上的車輛少了很多,男人開着車小心地穿過小巷,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從城裏逃出去,不然早晚會被警察找到的。通緝令應該已經發出來了,一般市民也會警惕他。

  &ldquo先躲過這陣風頭再想辦法,反正錢是到手了。&rdquo男人這樣嘀咕着。突然,他注意到了這條巷子出口有紅藍光在閃爍着,那是警燈的光。

  &ldquo靠。&rdquo男人罵了一聲,打轉了方向盤。這不曉得是第幾次爲了躲避警察的檢查而改道了,穿行在狹小的街巷裏,事實上,雖然感覺是在向城外行進,但是男人自己也已經拿不準方位了。

  把車從巷子另外一頭開出來以後,男人發現自己對周圍完全陌生。雖然這也算是大路,路燈明亮,但夜霧已經越來越濃,死寂的街道似乎已經變成了另外的世界。男人搖下車窗,吐了口唾沫出去,車子繼續向着迷霧更深的地方駛去。

  男人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了,路燈的間隔越來越遠,樹影卻越來越多。

  &ldquo啊,大概是出城了吧?&rdquo男人嘀咕了一句,雖然開着霧燈能見範圍也不過幾米,他心裏有些沒底。男人打算先躲到附近鄉下,因爲這段時間警察一定會重點注意火車站汽車站這樣的地方,要等風聲過去一些再逃到遠的地方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車子的汽油快用光了。

  &ldquo靠,這破車!&rdquo男人一拳砸在方向盤上。現在也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附近有沒有加油站,而且加油的時候被人舉報就得不償失了。

  正當男人發火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濃霧裏似乎漏出一些昏暗的光線,那絕對不是警車的光線,也不像是從應急燈裏發出的光,似乎是路邊店之類地方的燈光。男人看了一眼儀表盤,最後把車停了下來。

  他背起帆布包,把一支黑星别在了褲子後面,接着就從車子上面走了下來。

  車外的霧濃得讓人會産生窒息的錯覺,道路兩旁的樹也變成了兩行陰暗的影子。如果不是眼前那一點模糊的光線,男人甚至以爲就連自己也已經變成那暧昧不清的陰影了。

  &ldquo哼。&rdquo男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有光的地方應該就會有人,總之先去問清楚這是什麽地方有沒有辦法搞到汽油,然後再把那個家夥殺掉滅口就好了。他這樣盤算着,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穿過路邊用磚塊鋪成的便道,男人走到了發出亮光的地方。那是一座看起來有些陳舊的房子,像是一間家庭旅店,斑駁的招牌下面吊着一顆搖晃着的燈泡,就像挂在細絲上的蜘蛛一樣。

  男人摸了一把别在腰後的手槍,然後走過去用力地敲起門來。隻敲了兩三下,他就聽到從門後面傳來了一個女人的模糊聲音。

  &ldquo來了,來了。&rdquo伴随着說話聲,旅店的門被打開了,&ldquo半夜三更的是誰啊?&rdquo

  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從門裏探了出來,那腦袋上就隻有眼睛的地方留了道縫隙。

  &ldquo嗖!&rdquo一瞬間,就算是已經背了幾條人命的男人也吓了一跳。在夜晚的野店,突然見到打扮成這樣的人,他隻是倒吸一口涼氣卻沒有叫出聲來已經是很有膽色了。

  那個用布把整個腦袋包裹起來的女人連忙把頭縮了縮,然後發出模糊的笑聲來:&ldquo啊,我是這兒的老板,不好意思啊,我的臉上有點傷呢。嘿嘿。&rdquo大概因爲嘴巴也被包住了,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奇怪。

  &ldquo嗯,嗯。&rdquo男人随意地應了兩聲,&ldquo我是過路的,汽車沒有油了。附近有加油站嗎?&rdquo因爲剛才吃了一驚的關系,此時男人的氣勢也不免弱了些,他盡量用比較客氣的語調對那個女人說道。

  &ldquo哎呀,這真是麻煩了!&rdquo聽了男人的話,那個店老板說道,&ldquo最近的一個加油站在前面鎮上,開車都要半個小時呢!&rdquo

  這個女人一邊說着一邊又發出了那有點奇怪的笑聲來:&ldquo你要是不急,不如在這兒将就一晚,明天再去鎮上。嘿嘿。&rdquo

  聽說加油站還有那麽遠,男人的臉上不免露出焦躁的神情來,畢竟現在他是在跑路呢。這個女人爲了讓人住店可能故意把距離說得遠了些,男人估摸着車子再開一個小時應該沒有問題,但這一帶自己不熟悉,況且又是這種天氣,萬一走錯了方向天曉得什麽時候才找得到加油站,還是天亮再說吧。

  在心裏盤算過以後,男人對店老板說道:&ldquo那我就住一晚好了,有停車的地方嗎?我不想把車停在路上。&rdquo

  對于男人願意住下來的回答,就算隔着布也聽得出來店老板很高興:&ldquo有的,有的。可以停在這後面。&rdquo這樣說着,那個女人回身拿了一支電筒出來,&ldquo走吧,我給你指路。&rdquo

  假人警察

  等到男人坐在旅店微微散發出黴味的床上時,已經是淩晨一點鍾了。無論如何這一夜必須要熬過去,如果有電視的話時間要好打發得多,但是現在男人卻慶幸這間旅店裏并沒有電視這種方便的東西。而且剛才男人也有試探過店老板,那個女人自己看的電視好像是壞掉了。這樣一來,男人放心了不少,那個店老板也不會從電視上得知自己所犯的事情了。

  男人把整整一包香煙都抽光以後,關掉了房間的燈。

  &ldquo總之,還是先等天亮再說吧。&rdquo看着這間變成漆黑一片的屋子,男人長長地歎了口氣,就這樣背着帆布袋斜躺在床上。

  可是他沒有絲毫的睡意。腦子裏各種念頭就像藤蔓那樣盤結在一起,白天在金店裏的情景,那個巡警驚詫的臉,在身邊穿梭的子彈,同伴被擊中時的鮮血,凄厲的喊叫聲,尖銳的警笛聲,刺耳的槍擊聲,濃郁的血腥味,嗆人的硝煙味,有人被吓到尿褲子發出來的騷

  臭味。各種畫面,各種聲音,各種味道就像是打翻在畫布上的油彩一樣攪在了一起,讓男人的腦子變得亂糟糟的。

  &ldquo媽的!&rdquo終于男人啐了一口唾沫,從床上坐了起來,向房間的窗戶外望去,濃霧依然沒有消散的迹象,就好像是那個女人裹在腦袋上的布那樣,要一層又一層地包裹起這個世界。

  突然,男人房間的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橡膠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的&ldquo啪嗒啪嗒&rdquo聲。男人立刻警惕地把手伸向腰後面。&ldquo是誰啊?&rdquo他喊了一聲。

  &ldquo啊,老板還沒睡啊?要不要我給你煮個面啊?嘿嘿。&rdquo店老板那含糊的聲音傳了進來。

  &ldquo我馬上就睡了,不用麻煩了。&rdquo對于店老板的好意,男人隻是冷冰冰地回答了這樣一句,不過摸着槍的手卻放了下來。

  &ldquo哦,那你好好休息啊。&rdquo店老板說完這話,&ldquo啪嗒啪嗒&rdquo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然後漸漸遠去。

  當腳步聲完全消失以後,男人又一次斜躺到了床上。無論如何也要趁着現在好好休息&mdash下,哪怕隻睡一個小時也好,不然的話是很難保持精力逃跑的。腦子依然亂糟糟的,男人還是努力閉起眼睛,強迫自己休息。

  隻是越強迫自己去睡覺的時候,就越是難以入睡。就算把眼睛閉起來,可男人的意識依然非常清醒,房間裏潮濕的氣味,還有從屋外吹過的夜風,身下的床單傳來的粗糙觸感,這些原本模糊的感覺此時都變得無比清晰。男人把身體蜷起來,讓自己不要去理會這些事情,盡量快點睡過去。

  可是還沒等男人的努力出現效果,他又一次聽見了從房間外面傳來的聲音。

  &ldquo媽的。&rdquo男人再一次睜開眼睛,他有些惱火了,嘴裏發出小聲的咒罵。從屋外傳來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男人卻聽得清楚,隻是聽見聲音,就可以想象得到那個店老板慢慢地,在陳舊的地板上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着的模樣。

  腳步聲在走近男人房間的時候停住了,然後旁邊房間的門被打開的聲音隐約傳了過來,那個緩慢的腳步聲就走進房間之中。

  難道這個時間還有其他人來住店?男人把視線轉到窗戶那邊,透過窗戶隻有一片霧氣朦胧,也看不出隔壁房間是否有人開燈。可是男人依然聽見從隔壁傳出的輕緩的腳步聲,接着那個腳步聲又走出房間,漸漸消失了。

  難道是那個女人懷疑起自己來了,所以才會到隔壁的房間聽自己的動靜?還是說條子已經追到這個地方來了?男人本來就無法平靜的心像是被貓撓了一爪,他幹脆下了床,開門走出了房間。

  剛才那個腳步聲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将隔壁的房間門關上。男人走到那個房間的門外,輕輕把虛掩着的門再推開了一些。雖然沒有燈光,但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的男人還是隐約看見了房間裏的情況。

  赫然有幾個人影倚着牆壁立在擺設簡陋的房間裏面!

  不隻是在牆邊,床上也直挺挺地躺着幾個。男人着實被吓了一跳,甚至忘記了要拔槍出來,踉跄着向後退去的時候還差點跌倒,慌亂之中他伸手去抓住門框才穩住身子。可這個時候男人才發覺,就在門旁的牆邊也站着幾個人影,其中一個就在離他抓着門框的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男人這才想起把别在腰後的黑星給拔出來,将槍口對準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幾個人影。可是那些幾乎和漆黑的房間融爲一體的人影卻一動也不動。男人屏住了呼吸,慢慢伸出手觸到了最近的那個人身上。

  堅硬冰涼的感覺從指尖傳來,這不是人體應該有的感覺。

  是假人模特嗎?男人這樣猜測着走進了房間,這一次他注意到了,這些人影都是一個模樣,頭上帶着帽子,身上穿着制服。應該是那種放在街道上用來震懾不良分子的假人警察。但是這個房間裏居然放着這麽多的假人警察,這未免太怪異了一些。

  男人遲疑了一下,慢慢靠近一具假人。端正的下巴,濃眉大眼,又直又挺的鼻梁,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微笑。這是一張以模特來說還算英俊的臉,但是無論眼珠,嘴唇或者是牙齒,都是用顔料塗出來的,沒有一絲生命的暖意。

  被有着這種臉的假人包圍着,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也不免覺得心頭有些發毛。接着,男人發覺到了自己恐懼的理由。

  假人的臉,居然和白天被自己射傷的那個巡警幾乎一模一樣!

  落荒而逃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雖然男人敢對着真警察拔槍射擊,但現在面對幾個假人,卻感覺連腿都顫抖起來。他跌跌撞撞地從房間裏出來,隻感覺到一陣眩暈。

  &ldquo真他媽的見鬼了!真他媽的見鬼了!&rdquo嘴裏這樣嘀咕着,男人也不再回自己房間了。反正裝着黃金的包和槍都在身上,汽車的鑰匙也帶着,男人現在隻想着快點離開,他已經開始後悔到這個地方來了。

  但是當男人穿過黑漆漆的過道,下了樓梯來到旅店一樓時,剛才那混亂的恐懼感卻蕩然無存了。讓他不再恐懼的,是他手裏那把冰冷而且沉重的手槍。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打算沒有改變,但現在男人的臉上卻浮現出兇惡的神情,而且還停住了離開旅店的腳步。

  如果自己就這樣離開的話,那個女人_定會覺得奇怪,然後說不定就去通知警察。無論如何,這種風險都是要避免的!男人這樣盤算的時候,把槍握得更緊了,然後他轉回身去。

  和稍微停留過一段時間的二樓不同,男人剛才根本沒注意過一樓的布置,隻是大概記得房間的位置。不過,總有一扇門後面是那個女人住的房間。男人放輕腳步,慢慢走向離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門。

  門沒有鎖,男人擰開了門把将頭探進房間裏面。這裏面就幾乎是連一點光線都沒有了&mdash&mdash就算是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的男人也什麽都看不到。他擔心開燈會引人注意,于是摸出一個打火機點亮。

  借着這一點光,男人看清楚了,這裏并不是主人的房間,而是飯廳。房間中央放着一張可以供十人圍坐的大圓桌,還有幾張折疊方桌就靠在牆邊。而除此之外,這個房間裏面也矗立假人警察,像是列隊一樣整整齊齊地排列着,面對着男人的方向。在微弱的火光下,男人甚至感覺到這些假人的眼睛就像活過來了一樣正在瞪着自己。

  &ldquo混蛋!&rdquo男人立刻低聲罵了一句,連忙熄掉了打火機,敏捷地從房間裏退了出來,然後把門重新關上。如果他不是已經在樓上見過那些假人警察的話,現在可能連腿都發軟了。

  現在再看到這些假人警察,卻讓他更加惱火。

  &ldquo那個臭三八!一定是她在搞鬼!老子弄死她!一定要弄死她!&rdquo男人小聲咒罵着,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那個女人的樣子,她那腦袋包裹在布下面的怪模樣讓男人覺得無比别扭,還有她那因爲隔着布所以變得奇怪的聲音,也讓男人相當厭惡。

  男人又摸到一扇門,将門打開以後就像剛才一樣用打火機照亮了房間。這一次他打開的是雜物間,除了些亂七八糟的雜物,這裏同樣站立着五六具假人警察。

  接下來的房間是同樣的情況,再一間房間也是,雖然房間的用途各不相同,裏面卻都擺放着完全一樣的假人警察,有着同樣的身高,同樣的造型,還有同樣的一張臉!

  男人實在是無法理解這是什麽情況,在打開一扇扇門的時候,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僵硬,那種明顯的異常感就像是滲進了他的骨髓裏,有幾次他都快按捺不住了,想要對着這些假人開上幾槍,把它們那礙眼的腦袋給打個稀爛。

終于,男人将最後一扇門打開了。和其

  他房間不同的是,這個房間有一扇很大的窗戶,所以光線要稍微好一點,就算不借用打火機也看得見裏面的情形。看到房間裏那張雙人床的時候,男人就猜到這裏是店老板的房間了,他還看到房間裏擺着一台電視機,而且,這裏沒有擺放那些礙眼的假人模特。

  發現沒有假人的時候,男人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剛才變得僵硬的身體好像也輕松起來。接着他注意到雙人床上躺着一個人影,那個人的腦袋上還包着布。男人立刻就大踏步走到床邊,接着抓起一個枕頭抵在那個人的腦袋上面,擋在自己的槍口前扣下了扳機。被枕頭遮住的槍隻發出了很輕的聲響,子彈就已經射穿了枕頭下面的那顆腦袋。

  這個時候男人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來。

  &ldquo媽的,讓你搞鬼!現在搞死了吧!&rdquo男人發出了怪笑聲,拿開了枕頭,然後伸出手掀開了裹在那個人腦袋上的布,他很好奇那個店老板到底長什麽樣子。但是當他把那些布給弄開時,卻呆住了。

  因爲那個中央留下了一個彈孔的,根本就是一顆假人的腦袋!那個壞了自己好事的巡警的臉,就帶着端正而親切的笑容,睜着&mdash雙顔料畫成的眼睛直直地瞪着男人。

  &ldquo啊!啊!!!&rdquo男人終于吓得叫出聲來,驚慌地跌坐在地上。而一直被他背着的帆布袋背帶也在這個時候斷掉了,袋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可是男人沒有去管自己的寶貝袋子,因爲他的腦袋完全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都顫栗起來。

  他努力地回憶,拼命地回憶,終于想起了白天的情景。自己一槍射穿了那個警察的胸口!那種傷肯定活不了了!所以,所以那個警察才會這樣來報複自己!

  原本是個徹底無神論者的男人腦袋裏終于冒出這種怪念頭來,看着被自己射穿腦袋的假人,男人從喉嚨裏面發出了呻吟一樣斷斷續續的聲音來。接着他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袋子,也顧不得殺人滅口了,連滾帶爬地從店老板的房間裏退出來,撞開旅店大門就沖到了外面。

  可是就在旅店的門外,那盞一直亮着的燈泡下面,居然也站着一個假人警察。昏黃的光線讓假人的臉變得模糊了,在彌漫的夜色之中,在男人的眼裏,那張顔料塗抹出來的臉就像融化的油彩那樣變了形。

  &ldquo呀&mdash&mdash!&rdquo男人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怪叫。

  他的腦子裏就隻剩下一個清楚的念頭:絕對不能繼續留在這個鬼地方!絕對要逃掉!一定要逃掉!就是這股念頭驅使着腿都已經發軟的男人拼了命地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跑去。

  從旅店到男人停車的地方不過十來米,但是現在男人卻覺得這條路簡直像沒有盡頭一樣長,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在逃跑。

  而從男人的身後,卻傳來了更讓他失魂落魄的聲音。

  &ldquo老板,你去哪兒啊?&rdquo那個女人含糊的聲音在喊着。

  這絕對不可能是那個巡警的聲音,但是男人卻沒有因此就停下腳步。因爲這個男人清楚記得,剛才自己找遍了整個旅店,都沒有看到這個女人的身影&hellip&hellip不,有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但是等自己用子彈打穿了那個女人腦袋的時候,她卻變成了那個該死的假人!

  &ldquo等一下啊!&rdquo那個女人還在喊着。但是男人再無暇考慮那個女人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了,就在他差點摔倒的時候,他回頭看到那個女人就追在自己的後面,腦袋依然包裹着奇怪的布,她的動作格外僵硬,雙腿就像是無法輕松彎曲那樣,在這條不平坦的道路上很辛苦地走着。

  那模樣,正像是一個無法正常走路的假人模特!

  &ldquo王八蛋!真是見鬼了!見鬼了!混蛋!混蛋!混蛋!&rdquo男人大聲喊了起來,就像是要蓋過那個女人的聲音一樣,甚至連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他終于跑到了汽車邊,接着就竄上車子,把鑰匙飛快地捅進鑰匙孔,發動了汽車。

  兩道刺眼的燈光投進了濃霧彌漫的夜色之中,男人從後視鏡看過去,那個包着腦袋的女人已經要追到汽車旁邊了。男人不加思索用力一拉手刹,一腳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駕駛着車子從那個女人的身邊沖了過去。

  陰魂不散

  等到劇烈的心跳漸漸緩和,男人才意識到自己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後視鏡裏那個對自己喊着什麽的女人,身影慢慢被濃霧吞沒了,好像不曾存在過一樣。

  無論是在霧中出現的小旅店,還是那個包裹着腦袋的店主人,以及那滿滿一旅店的假人警察,這些都太詭異了,詭異得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但是,一直到現在都還被緊緊握在手裏的槍卻讓男人意識到,那的确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ldquo真他媽倒黴。&rdquo男人吞了一口唾沫,這樣罵了一聲,然後甩了甩腦袋。

  既然從那個奇怪的旅店逃了出來,繼續想那些事情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要做的是先想辦法給車子加滿油。男人這樣想着,把手槍重新别回了後腰,然後摸出一頂帽子戴在了頭上。就算要冒險也沒有辦法了,先戴個帽子,多少遮擋&mdash下自己的臉。

  就這樣重新思考起逃跑的事情以後,剛才那恐懼的遭遇就被男人暫時壓抑在了意識的深處。接着他打開了收音機,打破了車子裏包圍着他的惱人的安靜。

  &ldquo&hellip&hellip于是,男人逃離了滿是傀儡的旅店&hellip&hellip&rdquo電台不知道在播放什麽深夜節目,不過這并不是男人感興趣的事情,他調了一下頻道,然後收音機裏就傳出了新聞節目的聲音。

  &ldquo&hellip&hellip警方已經嚴密布控,漏網的搶匪是無法逃脫出去的&hellip&hellip&rdquo

  聽到女播音員用義正言辭的聲音說出這段話,男人不禁露出了笑容。

  &ldquo媽的!老子這就逃給你們看!&rdquo就像要鼓舞自己一樣,男人大聲喊出了這話來,&ldquo然後,等老子再幹一票更大的!&rdquo男人一邊這樣喊着一邊把手放在了副駕駛座的袋子上。

  就在男人的手指觸碰到袋子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僵硬住了。因爲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帆布包的觸感,原本應該裝着黃金的袋子不曉得在什麽時候變成了蛇皮口袋,而男人從松開的袋口所看見的,居然是一顆假人警察的頭。

  那顆腦袋正帶着端正的表情看着男人。

  &ldquo啊!!!&rdquo剛才被壓抑住的恐懼終于爆發出來,男人大喊着伸手要将裝着假人腦袋的袋子給扔出去,但這時他的腳卻無意識地踩在了油門上面。

  緊接着,當男人因爲車子猛烈颠簸而将頭重新轉向前窗的時候,他所看到的,是一棵被自己的車燈照得清清楚楚的大樹。

  尾聲

  &ldquo&hellip&hellip受傷的民警&hellip&hellip多次立功&hellip&hellip這次的警察模特&hellip&hellip原型&hellip&hellip盡快康複&hellip&hellip&rdquo

  夾雜着電波雜音的收音機還在繼續播放着。

  不過腦袋破了個大洞,兩眼瞪圓,舌頭從嘴巴裏吐出老長的男人卻什麽都聽不見了。收音機的雜音越來越多,播放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于停止了。

  被送貨的司機臨時放在某間小旅店裏的警察假人,在天快亮的時候才被取走。其中有幾具假人被弄壞了,這讓司機覺得很倒黴。

  而金店劫案中最後一個匪徒的屍體,&mdash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警察發現。贓物不在他的身邊。

  那些贓物由某位曾經遭遇車禍而毀容的殘疾婦女交給警察,是稍晚一些時候的事情。

  當然,英勇負傷的巡警不久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繼續保衛一方平安。

楔子

  傀儡旅店,这个传说应该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开始的:行驶在漫长的公路上,终于发现了一家可以休息的旅店,但是等疲劳的司机进了店,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活人。有的,只是和活人一样造型的假人模特而已。这个传说有很多不同的版本,不过都是从一辆几乎快要用光汽油车子还有一个心情烦躁的驾驶员开始。

  雾中旅社

  &ldquo&hellip&hellip上午持械抢劫了金店的强盗团伙,依然有一人在逃中&hellip&hellip&rdquo

  广播主持人的声音刚说到一半就被中断了,戴墨镜的男人用枪柄砸在收音机上面,接着车厢里回响着的就只是&ldquo沙沙&rdquo的杂音了。

  &ldquo妈的,狗屁!&rdquo他又发泄似的砸了收音机几拳,这时候收音机自动换到了新的频道,某个深夜广播节目的声音传了出来,男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踩着油门的脚稍微松开了一些

  原本一切计划妥当,但到最后还是发生了意外就在几个人抢了金店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巡逻的民警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结果,计划中的逃亡计划全部泡汤,经过了与警察几个小时的对峙,只剩下策划这次计划的男人只身逃脱而已。

  &ldquo死条子!干死你个死条子!混蛋!!!&rdquo一想到那坏了自己大事的巡警,男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当时男人开枪打中那个警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就在这样唾骂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正慢慢摸着身边的一个帆布包。里面的东西也算值钱了,但是和他们原本抢的那些比较起来,最多只到一成而已。因为那个巡警的关系,男人的横财缩了水,更重要的是,他的脸被警察看到了。

  &ldquo&hellip&hellip终于发现了一家可以休息的旅店&hellip&hellip&rdquo

  电台里不晓得是在说些什么,听在一头怒火的男人耳朵里,只觉得不爽。他又一拳砸在了收音机上面,这回不只是广播的声音,就连杂音也全部消失了。

  男人又小声骂了一句,把注意力稍微转到了车窗外面。

  现在已经是深夜,街道上的车辆少了很多,男人开着车小心地穿过小巷,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从城里逃出去,不然早晚会被警察找到的。通缉令应该已经发出来了,一般市民也会警惕他。

  &ldquo先躲过这阵风头再想办法,反正钱是到手了。&rdquo男人这样嘀咕着。突然,他注意到了这条巷子出口有红蓝光在闪烁着,那是警灯的光。

  &ldquo靠。&rdquo男人骂了一声,打转了方向盘。这不晓得是第几次为了躲避警察的检查而改道了,穿行在狭小的街巷里,事实上,虽然感觉是在向城外行进,但是男人自己也已经拿不准方位了。

  把车从巷子另外一头开出来以后,男人发现自己对周围完全陌生。虽然这也算是大路,路灯明亮,但夜雾已经越来越浓,死寂的街道似乎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世界。男人摇下车窗,吐了口唾沫出去,车子继续向着迷雾更深的地方驶去。

  男人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了,路灯的间隔越来越远,树影却越来越多。

  &ldquo啊,大概是出城了吧?&rdquo男人嘀咕了一句,虽然开着雾灯能见范围也不过几米,他心里有些没底。男人打算先躲到附近乡下,因为这段时间警察一定会重点注意火车站汽车站这样的地方,要等风声过去一些再逃到远的地方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车子的汽油快用光了。

  &ldquo靠,这破车!&rdquo男人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现在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加油站,而且加油的时候被人举报就得不偿失了。

  正当男人发火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浓雾里似乎漏出一些昏暗的光线,那绝对不是警车的光线,也不像是从应急灯里发出的光,似乎是路边店之类地方的灯光。男人看了一眼仪表盘,最后把车停了下来。

  他背起帆布包,把一支黑星别在了裤子后面,接着就从车子上面走了下来。

  车外的雾浓得让人产生窒息的错觉,道路两旁的树也变成了两行阴暗的影子。如果不是眼前那一点模糊的光线,男人甚至以为就连自己也已经变成那暧昧不清的阴影了。

  &ldquo哼。&rdquo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光的地方应该就会有人,总之先去问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办法搞到汽油,然后再把那个家伙杀掉灭口就好了。他这样盘算着,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穿过路边用砖块铺成的便道,男人走到了发出亮光的地方。那是一座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房子,像是一间家庭旅店,斑驳的招牌下面吊着一颗摇晃着的灯泡,就像挂在细丝上的蜘蛛一样。

  男人摸了一把别在腰后的手枪,然后走过去用力地敲起门来。只敲了两三下,他就听到从门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模糊声音。

  &ldquo来了,来了。&rdquo伴随着说话声,旅店的门被打开了,&ldquo半夜三更的是谁啊?&rdquo

  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那脑袋上就只有眼睛的地方留了道缝隙

  &ldquo嗖!&rdquo一瞬间,就算是已经背了几条人命的男人也吓了一跳。在夜晚的野店,突然见到打扮成这样的人,他只是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叫出声来已经是很有胆色了。

  那个用布把整个脑袋包裹起来的女人连忙把头缩了缩,然后发出模糊的笑声来:&ldquo啊,我是这儿的老板,不好意思啊,我的脸上有点伤呢。嘿嘿。&rdquo大概因为嘴巴也被包住了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ldquo嗯,嗯。&rdquo男人随意地应了两声,&ldquo我是过路的,汽车没有油了。附近有加油站吗?&rdquo因为刚才吃了一惊的关系,此时男人的气势也不免弱了些,他尽量用比较客气的语调对那个女人说道。

  &ldquo哎呀,这真是麻烦了!&rdquo听了男人的话,那个店老板说道,&ldquo最近的一个加油站在前面镇上,开车都要半个小时呢!&rdquo

  这个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发出了那有点奇怪的笑声来:&ldquo你要是不急,不如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再去镇上。嘿嘿。&rdquo

  听说加油站还有那么远,男人的脸上不免露出焦躁的神情来,毕竟现在他是在跑路呢。这个女人为了让人住店可能故意把距离说得远了些,男人估摸着车子再开一个小时应该没有问题,但这一带自己不熟悉,况且又是这种天气,万一走错了方向天晓得什么时候才找得到加油站,还是天亮再说吧。

  在心里盘算过以后,男人对店老板说道:&ldquo那我就住一晚好了,有停车的地方吗?我不想把车停在路上。&rdquo

  对于男人愿意住下来的回答,就算隔着布也听得出来店老板很高兴:&ldquo有的,有的。可以停在这后面。&rdquo这样说着,那个女人回身拿了一支电筒出来,&ldquo走吧,我给你指路。&rdquo

  假人警察

  等到男人坐在旅店微微散发出霉味的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无论如何这一夜必须要熬过去,如果有电视的话时间要好打发得多,但是现在男人却庆幸这间旅店里并没有电视这种方便的东西。而且刚才男人也有试探过店老板,那个女人自己看的电视好像是坏掉了。这样一来,男人放心了不少,那个店老板也不会从电视上得知自己所犯的事情了。

  男人把整整一包香烟都抽光以后,关掉房间的灯。

  &ldquo总之,还是先等天亮再说吧。&rdquo看着这间变成漆黑一片的屋子,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这样背着帆布袋斜躺在床上

  可是他没有丝毫的睡意。脑子里各种念头就像藤蔓那样盘结在一起,白天在金店里的情景,那个巡警惊诧的脸,在身边穿梭的子弹,同伴被击中时的鲜血,凄厉的喊叫声,尖锐的警笛声,刺耳的枪击声,浓郁的血腥味,呛人的硝烟味,有人被吓到尿裤子发出来的骚

  臭味。各种画面,各种声音,各种味道就像是打翻在画布上的油彩一样搅在了一起,让男人的脑子变得乱糟糟的。

  &ldquo妈的!&rdquo终于男人啐了一口唾沫,从床上坐了起来,向房间的窗户外望去,浓雾依然没有消散的迹象,就好像是那个女人裹在脑袋上的布那样,要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这个世界。

  突然,男人房间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橡胶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ldquo啪嗒啪嗒&rdquo声。男人立刻警惕地把手伸向腰后面。&ldquo是谁啊?&rdquo他喊了一声。

  &ldquo啊,老板还没睡啊?要不要我给你煮个面啊?嘿嘿。&rdquo店老板那含糊的声音传了进来。

  &ldquo我马上就睡了,不用麻烦了。&rdquo对于店老板的好意,男人只是冷冰冰地回答了这样一句,不过摸着枪的手却放了下来。

  &ldquo哦,那你好好休息啊。&rdquo店老板说完这话,&ldquo啪嗒啪嗒&rdquo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然后渐渐远去。

  当脚步声完全消失以后,男人又一次斜躺到了床上。无论如何也要趁着现在好好休息&mdash下,哪怕只睡一个小时也好,不然的话是很难保持精力逃跑的。脑子依然乱糟糟的,男人还是努力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只是越强迫自己去睡觉的时候,就越是难以入睡。就算把眼睛闭起来,可男人的意识依然非常清醒,房间里潮湿的气味,还有从屋外吹过的夜风,身下的床单传来的粗糙触感,这些原本模糊的感觉此时都变得无比清晰。男人把身体蜷起来,让自己不要去理会这些事情,尽量快点睡过去。

  可是还没等男人的努力出现效果,他又一次听见了从房间外面传来的声音。

  &ldquo妈的。&rdquo男人再一次睁开眼睛,他有些恼火了,嘴里发出小声的咒骂。从屋外传来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男人却听得清楚,只是听见声音,就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店老板慢慢地,在陈旧的地板上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着的模样。

  脚步声在走近男人房间的时候停住了,然后旁边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那个缓慢的脚步声就走进房间之中。

  难道这个时间还有其他人来住店?男人把视线转到窗户那边,透过窗户只有一片雾气朦胧,也看不出隔壁房间是否有人开灯。可是男人依然听见从隔壁传出的轻缓的脚步声,接着那个脚步声又走出房间,渐渐消失了。

  难道是那个女人怀疑起自己来了,所以才会到隔壁的房间听自己的动静?还是说条子已经追到这个地方来了?男人本来无法平静的心像是被猫挠了一爪,他干脆下了床,开门走出了房间。

  刚才那个脚步声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隔壁的房间门关上。男人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外,轻轻虚掩着的门再推开了一些。虽然没有灯光,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男人还是隐约看见了房间里的情况。

  赫然有几个人影倚着墙壁立在摆设简陋的房间里面!

  不只是在墙边,床上也直挺挺地躺着几个。男人着实被吓了一跳,甚至忘记了要拔枪出来,踉跄着向后退去的时候还差点跌倒,慌乱之中他伸手去抓住门框才稳住身子。可这个时候男人才发觉,就在门旁的墙边也站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就在离他抓着门框的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男人这才想起把别在腰后的黑星给拔出来,将枪口对准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几个人影。可是那些几乎和漆黑的房间融为一体的人影却一动也不动。男人屏住了呼吸,慢慢伸出手触到了最近的那个人身上。

  坚硬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这不是人体应该有的感觉。

  是假人模特吗?男人这样猜测着走进了房间,这一次他注意到了,这些人影都是一个模样,头上带着帽子,身上穿着制服。应该是那种放在街道上用来震慑不良分子的假人警察。但是这个房间里居然放着这么多的假人警察,这未免太怪异了一些。

  男人迟疑了一下,慢慢靠近一具假人。端正的下巴,浓眉大眼,又直又挺的鼻梁,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这是一张以模特来说还算英俊的脸,但是无论眼珠,嘴唇或者是牙齿,都是用颜料涂出来的,没有一丝生命的暖意。

  被有着这种脸的假人包围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也不免觉得心头有些发毛。接着,男人发觉到了自己恐惧的理由。

  假人的脸,居然和白天被自己射伤的那个巡警几乎一模一样!

  落荒而逃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虽然男人敢对着真警察拔枪射击,但现在面对几个假人,却感觉连腿都颤抖起来。他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出来,只感觉到一阵眩晕。

  &ldquo真他妈的见鬼了!真他妈的见鬼了!&rdquo嘴里这样嘀咕着,男人也不再回自己房间了。反正装着黄金的包和枪都在身上,汽车的钥匙也带着,男人现在只想着快点离开,他已经开始后悔到这个地方来了。

  但是当男人穿过黑漆漆的过道,下了楼梯来到旅店一楼时,刚才那混乱的恐惧感却荡然无存了。让他不再恐惧的,是他手里那把冰冷而且沉重的手枪。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打算没有改变,但现在男人的脸上却浮现出凶恶的神情,而且还停住了离开旅店的脚步。

  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的话,那个女人_定会觉得奇怪,然后说不定就去通知警察。无论如何,这种风险是要避免的!男人这样盘算的时候,把枪握得更紧了,然后他转回身去。

  和稍微停留过一段时间的二楼不同,男人刚才根本没注意过一楼的布置,只是大概记得房间的位置。不过,总有一扇门后面是那个女人住的房间。男人放轻脚步,慢慢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门。

  门没有锁,男人拧开了门把将头探进房间里面。这里面就几乎是连一点光线都没有了&mdash&mdash就算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男人也什么都看不到。他担心开灯会引人注意,于是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亮。

  借着这一点光,男人看清楚了,这里并不是主人的房间,而是饭厅。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可以供十人围坐的大圆桌,还有几张折叠方桌就靠在墙边。而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面也矗立假人警察,像是列队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面对着男人的方向。在微弱的火光下,男人甚至感觉到这些假人的眼睛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正在瞪着自己。

  &ldquo混蛋!&rdquo男人立刻低声骂了一句,连忙熄掉了打火机,敏捷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然后把门重新关上。如果他不是已经在楼上见过那些假人警察的话,现在可能连腿都发软了。

  现在再看到这些假人警察,却让他更加恼火。

  &ldquo那个臭三八!一定是她在搞鬼!老子弄死她!一定要弄死她!&rdquo男人小声咒骂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她那脑袋包裹在布下面的怪模样让男人觉得无比别扭,还有她那因为隔着布所以变得奇怪的声音,也让男人相当厌恶。

  男人又摸到一扇门,将门打开以后就像刚才一样用打火机照亮了房间。这一次他打开的是杂物间,除了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这里同样站立着五六具假人警察。

  接下来的房间是同样的情况,再一间房间也是,虽然房间的用途各不相同,里面却都摆放着完全一样的假人警察,有着同样的身高,同样的造型,还有同样的一张脸!

  男人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在打开一扇扇门的时候,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那种明显的异常感就像是渗进了他的骨髓里,有几次他都快按捺不住了,想要对着这些假人开上几枪,把它们那碍眼的脑袋给打个稀烂。

终于,男人将最后一扇门打开了。和其

  他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所以光线要稍微好一点,就算不借用打火机也看得见里面的情形。看到房间里那张双人床的时候,男人就猜到这里是店老板的房间了,他还看到房间里摆着一台电视机,而且,这里没有摆放那些碍眼的假人模特。

  发现没有假人的时候,男人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才变得僵硬的身体好像也轻松起来。接着他注意到双人床上躺着一个人影,那个人的脑袋上还包着布。男人立刻就大踏步走到床边,接着抓起一个枕头抵在那个人的脑袋上面,挡在自己的枪口前扣下了扳机。被枕头遮住的枪只发出了很轻的声响,子弹就已经射穿了枕头下面的那颗脑袋。

  这个时候男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来。

  &ldquo妈的,让你搞鬼!现在搞死了吧!&rdquo男人发出了怪笑声,拿开了枕头,然后伸出手掀开了裹在那个人脑袋上的布,他很好奇那个店老板到底什么样子。但是当他把那些布给弄开时,却呆住了。

  因为那个中央留下了一个弹孔的,根本就是一颗假人的脑袋!那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巡警的脸,就带着端正而亲切的笑容,睁着&mdash双颜料画成的眼睛直直地瞪着男人。

  &ldquo啊!啊!!!&rdquo男人终于吓得叫出声来,惊慌地跌坐在地上。而一直被他背着的帆布袋背带也在这个时候断掉了,袋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可是男人没有去管自己的宝贝袋子,因为他的脑袋完全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都颤栗起来。

  他努力地回忆,拼命地回忆,终于想起了白天的情景。自己一枪射穿了那个警察的胸口!那种伤肯定活不了了!所以,所以那个警察才会这样来报复自己!

  原本是个彻底无神论者的男人脑袋里终于冒出这种怪念头来,看着被自己射穿脑袋的假人,男人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呻吟一样断断续续的声音来。接着他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袋子,也顾不得杀人灭口了,连滚带爬地从店老板的房间里退出来,撞开旅店大门就冲到了外面。

  可是就在旅店的门外,那盏一直亮着的灯泡下面,居然也站着一个假人警察。昏黄的光线让假人的脸变得模糊了,在弥漫的夜色之中,在男人的眼里,那张颜料涂抹出来的脸就像融化的油彩那样变了形。

  &ldquo呀&mdash&mdash!&rdquo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叫。

  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清楚的念头: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绝对要逃掉!一定要逃掉!就是这股念头驱使着腿都已经发软的男人拼了命地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去。

  从旅店到男人停车的地方不过十来米,但是现在男人却觉得这条路简直像没有尽头一样长,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逃跑。

  而从男人的身后,却传来了更让他失魂落魄的声音。

  &ldquo老板,你去哪儿啊?&rdquo那个女人含糊的声音在喊着。

  这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巡警的声音,但是男人却没有因此就停下脚步。因为这个男人清楚记得,刚才自己找遍了整个旅店,都没有看到这个女人的身影&hellip&hellip不,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但是等自己用子弹打穿了那个女人脑袋的时候,她却变成了那个该死的假人!

  &ldquo等一下啊!&rdquo那个女人还在喊着。但是男人再无暇考虑那个女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了,就在他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回头看到那个女人就追在自己的后面,脑袋依然包裹着奇怪的布,她的动作格外僵硬,双腿就像是无法轻松弯曲那样,在这条不平坦的道路上很辛苦地走着。

  那模样,正像是一个无法正常走路的假人模特!

  &ldquo王八蛋!真是见鬼了!见鬼了!混蛋!混蛋!混蛋!&rdquo男人大声喊了起来,就像是要盖过那个女人的声音一样,甚至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终于跑到了汽车边,接着就窜上车子,把钥匙飞快地捅进钥匙孔,发动了汽车。

  两道刺眼的灯光投进了浓雾弥漫的夜色之中,男人从后视镜看过去,那个包着脑袋的女人已经要追到汽车旁边了。男人不加思索用力一拉手刹,一脚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驾驶着车子从那个女人的身边冲了过去。

  阴魂不散

  等到剧烈的心跳渐渐缓和,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后视镜里那个对自己喊着什么的女人,身影慢慢被浓雾吞没了,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无论是在雾中出现的小旅店,还是那个包裹着脑袋的店主人,以及那满满一旅店的假人警察,这些都太诡异了,诡异得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但是,一直到现在都还被紧紧握在手里的枪却让男人意识到,那的确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ldquo真他妈倒霉。&rdquo男人吞了一口唾沫,这样骂了一声,然后甩了甩脑袋。

  既然从那个奇怪的旅店逃了出来,继续想那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要做的是先想办法给车子加满油。男人这样想着,把手枪重新别回了后腰,然后摸出一顶帽子戴在了头上。就算要冒险也没有办法了,先戴个帽子,多少遮挡&mdash下自己的脸。

  就这样重新思考起逃跑的事情以后,刚才那恐惧的遭遇就被男人暂时压抑在了意识的深处。接着他打开了收音机,打破了车子里包围着他的恼人的安静

  &ldquo&hellip&hellip于是,男人逃离了满是傀儡的旅店&hellip&hellip&rdquo电台不知道在播放什么深夜节目,不过这并不是男人感兴趣的事情,他调了一下频道,然后收音机里就传出了新闻目的声音。

  &ldquo&hellip&hellip警方已经严密布控,漏网的抢匪是无法逃脱出去的&hellip&hellip&rdquo

  听到女播音员用义正言辞的声音说出这段话,男人不禁露出了笑容。

  &ldquo妈的!老子这就逃给你们看!&rdquo就像要鼓舞自己一样,男人大声喊出了这话来,&ldquo然后,等老子再干一票更大的!&rdquo男人一边这样喊着一边把手放在了副驾驶座的袋子上。

  就在男人的手指触碰到袋子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僵硬住了。因为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帆布包的触感,原本应该装着黄金的袋子不晓得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蛇皮口袋,而男人从松开的袋口所看见的,居然是一颗假人警察的头。

  那颗脑袋正带着端正的表情看着男人。

  &ldquo啊!!!&rdquo刚才被压抑住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男人大喊着伸手要将装着假人脑袋的袋子给扔出去,但这时他的脚却无意识地踩在了油门上面。

  紧接着,当男人因为车子猛烈颠簸而将头重新转向前窗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是一棵被自己的车灯照得清清楚楚的大树。

  尾声

  &ldquo&hellip&hellip受伤的民警&hellip&hellip多次立功&hellip&hellip这次的警察模特&hellip&hellip原型&hellip&hellip尽快康复&hellip&hellip&rdquo

  夹杂着电波杂音的收音机还在继续播放着。

  不过脑袋破了个大洞,两眼瞪圆,舌头从嘴巴里吐出老长的男人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收音机的杂音越来越多,播放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止了。

  被送货的司机临时放在某间小旅店里的警察假人,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被取走。其中有几具假人被弄坏了,这让司机觉得很倒霉。

  而金店劫案中最后一个匪徒的尸体,&mdash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警察发现。赃物不在他的身边。

  那些赃物由某位曾经遭遇车祸而毁容的残疾妇女交给警察,是稍晚一些时候的事情。

  当然,英勇负伤的巡警不久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保卫一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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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傀儡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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