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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一位下沉时代拒绝躺平的精神贵族

发布时间:2022-02-20 19:25:01

 

本文删節版刊于《财新周刊》2021年第22期6月7日出版,作者唐小兵,華東師範大學曆史學系教授。此處爲完整版。

 

 

20世紀20年代,梁啓超面向清華大學、東南大學、上海青年會等多種機構、社團,以當時的新青年爲主要對象,先後做了三十餘場通識性講座,如今這些講演被編輯彙集到一本别緻的小書《緻&ldquo新新青年&rdquo的三十場講演》,配了導讀與評析,由上海古籍出版社隆重出版。一百年後的中國青年,同樣在面對一個高度不确定的世界與世代,内心也充滿了掙紮與焦慮,也在面對人生何去何從的終極之問,重溫一生政學兩栖終以文章著述傳世的任公這些講演文字,體悟滲透在這些白紙黑字之中的拳拳之心,無疑對于當下的中國青年别有一番意義。

 

因爲是作爲&ldquo過氣&rdquo的人生導師,面對處于人生十字路口的青年發表講演,所以沒有挾洋自重的傲慢,更沒有倚老賣老的矯情,反而是在一種自省之中與青年人的促膝談心,平常話語中多了幾份自然的真誠。真正能夠滋養人心與人生的,往往就是這樣一些從心靈世界中流淌出來的文字,何況任公讀史閱世多年,更是字裏行間濃縮着生命的經驗與智慧的結晶。

 

01

&ldquo無論做何事,必須真做得好&rdquo

 

1926年11月,清華大學研究院舉辦第一次茶話會,參與者包括校長曹雲祥、導師梁啓超、陳寅恪等以及研究生30餘人。任公做了一個演講批評現代教育的諸種問題,尤其是&ldquo隻注重知識教育而忽視德性教育&rdquo的偏向,在演講中,他倡導清華園的學生要立志于做第一流的人物,也即是希望培養具有精英意識的現代知識貴族。他說:

諸同學出校後,若做政治家,便當做第一流的政治家,不要做一個腐敗的官僚若做學問家,便當做第一流的學問家,能發前人所未發而有益于後人若做教員,便當做第一流的教員,中小學教員不算寒酸,大學教員不算闊第一流的小學教員,遠勝于濫竽的大學教員。總之,無論做何事,必須真做得好,在這一界内必做到第一流。

 

 

這就是對于何謂知識貴族的最佳诠釋,我曾經在紀念清華大學一百周年的文章《大學之道與清華之魂&mdash&mdash清華百年校慶之後的反思》中寫道:

在一個高等教育平民化和大衆化的時代,清華大學不能因此而放棄培養智識貴族和精神貴族的責任。貴族不是見利忘義的暴發戶,貴族也不是首鼠兩端的政治投機分子,貴族更不是迎合大衆的違心之徒,跟貴族相匹配的是文化情懷、政治意識和公益精神,尤其是文化上的創造能力和經典的生産力。清華應該積極創造讓貴族能夠産生的校園空間,讓未來的精神貴族不再受到追名逐利的主流價值觀的壓抑和異化,也讓他們能夠遠離意識形态的規訓,而自發生長出自由而獨立的精神世界。

這也算是隔着近百年的時空對于任公當年講座精神和主旨的一種呼應吧,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之所以如此強調追求卓越和承擔責任的貴族精神,是因爲北京大學錢理群教授曾在一次訪談中指出,一流名校的年輕一代人大都在瘋狂的應試教育、補習班和社會風氣的浸染之下,成了&ldquo精緻的利己主義者&rdquo,如何超越這種極端自利而逃避公共責任的卑微人格,重溫任公當年的演講不失爲一種汲取精神資源的有效方式。

 

這種精神引入政治場域,就成爲一種韋伯所言的政治家精神,而非官僚主義和政客風氣,正因爲此,任公強調有志于從事政治的青年人應該對于何謂政治及何爲政治家的修養具有一種清醒自覺的認知,這樣才能在一個濁浪滔天同流合污的時代盡可能做一個原初意義上的&ldquo政治人&rdquo,即政者正也,仁者愛人的政治家。他在1925年12月爲清華大學政治學研究會所做講演《政治家之修養》,可與1918年底韋伯在慕尼黑大學面向德國年輕一代學生的經典演講《政治作爲一種志業》交相輝映,形成了20世紀人類演講史上的雙子星座。任公強調作爲政治家必須有學識之修養、才能之修養和德操之修養。耳濡目染清末民初之暗黑政治的任公特别重視德性之修養:

若吾人有志欲作真正之政治家者,首先必須抱定有&lsquo忍餓&rsquo之決心,否則随波逐流,與惡社會相浮沉,不數年,即沒世無聞。此不特贻害國家,亦徒然犧牲一生。吾願吾人有志走政治路者,先具有&lsquo至死不變強者矯&rsquo之精神,與夫&lsquo臨大節而不渝&rsquo之操守。

此古人所言&ldquo臨難毋苟免,臨财毋苟得&rdquo之高貴精神也。與此同時,面對當時中國黨派化政治的極端傾向,和黨同伐異的不容忍的風氣,任公在這次講演中也有感而發:

在今日民主政體之下,政治家惟一之道德,在能容納異己&mdash&mdash能有容納反對黨之氣量。否則,欲出于一己之自由壟斷,則其結果必至反至于專制。不應全無證據,而動辄诋毀他人之人格不應遽爾以&lsquo賣國賊&rsquo三字,爲攻擊敵黨無敵之利器。又敵黨當權之時,應盡監督之責,而不應有&lsquo撤台&rsquo之行爲。此種舉動,可谥之爲&lsquo極無價值之消極抵抗&rsquo。又如同議一案,敵黨主張,爲我所反對,然我應須有充分之理由,與之辯論,不可作&lsquo意氣&rsquo之争鬧。又一經通過之後,則吾個人或少數人,雖始終持反對之态度,不少改變,然同時必須履行服從之義務。盡可繼續無窮,提出于下次會議,而當時則不可不服從多數。是固在一定軌道上之政治,必須有容納敵黨之容量。

這種旨趣也是晚年胡适在《自由中國》發表的名篇《容忍與自由》中所反複呼籲的一種政治風度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其早年的朋友陳獨秀到了晚年,在四川江津也領悟到容納反對黨的自由對于一個國家或一個政黨健康的政治生命是何其重要。

 

 

 

 

02

&ldquo無精神生活的人,知識愈多,痛苦愈甚&rdquo

 

在任公看來,一個人的志氣極爲重要,有志氣的人才會守住底線,有所不爲,才會勉力做到不&ldquo曲學阿世,侮食自矜&rdquo,而在關鍵的曆史時刻又能夠擔當大任,成爲文化托命之人和承擔政治責任之士,這一點也是陳寅恪先生在《贈蔣秉南序》中所反複強調的&ldquo貶斥勢利、尊崇氣節&rdquo的精神意涵。任公1924年在清華學校演講時談論怎樣涵養品格和磨練智慧時鄭重指出:

一個人若有信仰,不獨不肯做卑污苟且的事,且可以忘卻目前污濁的境界,而别有一種安慰于目前一切痛苦、困難,都不覺得失望,不發生懼怕,所以我希望青年們總要有一種真摯的信仰。

 

 

與其在一個濁世自甘堕落不斷下沉,不如在人生逆境中奮起直追超越自我,這是一種何等剛健勇毅而又清雅自持的人生哲學!所以任公倡導一種這樣的生命态度:

&ldquo知不可而爲主義與&ldquo爲而不有&rdquo主義,都是要把人類無聊的計較一掃而空,喜歡做便做,不必瞻前顧後。所以歸并起來,可以說這兩種主義就是&lsquo無所爲而爲&rsquo主義,也可以說是生活的藝術化,把人類計較利害的觀念,變爲藝術的、情感的。(1921年12月在北京哲學社公開演講)

從中就引發出任公在這段時期的講演中反複談及的一個主題:趣味主義。正因爲對于人生和學問乃至教育都抱持一種趣味的好奇态度和沉潛的鑽研心,日常的生活就不會無聊,心智生命更不會幹枯,更不會出現他所經常批評的現象:

苟無精神生活的人,爲社會計,爲個人計,都是知識少裝一點爲好。因爲無精神生活的人,知識愈多,痛苦愈甚,作歹事的本領也增多。&hellip&hellip由此可見,沒有精神生活的人,有知識實在危險。蓋人苟無安身立命之具,生活便無所指歸,生理、心理并呈病态。(1923年1月13日在東南大學課畢告别辭)

何爲趣味主義?任公在《學問之趣味》講演中指出,&ldquo趣味主義最重要的條件是&lsquo無所爲而爲&rsquo,凡有所爲而爲的事,都是以别一件事爲目的,而以這件事爲手段,爲達目的起見,勉強用手段,目的達到時,手段便抛卻。&rdquo這種工具主義的人生觀,表面上看似乎是通往成功之路的終南捷徑,但其實因爲所作所爲都是以外在目标作爲考量标準,反而是不斷的自我吞噬和内耗,最後導緻的是任公所批評的&ldquo精神荒蕪&rdquo:

人怎樣活得無趣呢?第一種,我叫他做石縫的生活,擠得緊緊的,沒有絲毫開拓餘地,又好像披枷帶鎖,永遠走不出監牢一步。第二種,我叫他做沙漠的生活,幹透了,沒有一毫潤澤板死了,沒有一毫變化。又好像蠟人一般,沒有一點血色又好像一株枯樹,庾子山說的&lsquo此樹婆娑,生意盡矣。&rsquo這種生活是否還能叫做生活?實屬一個問題,所以我雖不敢說趣味便是生活,然而敢說沒趣便不成生活。(1922年8月任公在上海美術專門學校講演《美術與生活》)

 

 

任公後來又在講演《趣味教育與教育趣味》以教育爲例來闡明這種趣味主義于人生的真義:

教育家還有一種特别便宜的事。因爲&lsquo教學相長&rsquo的關系,教人和自己研究學問是分離不開的,自己對于自己所好的學問,能有機會終身研究,是人生最快樂的事。這種快樂,也是絕對自由,一點不受惡社會的限制。做别的職業的人,雖然未嘗不可以研究學問,但學問總成了副業了從事教育職業的人,一面教育,一面學問,兩件事完全打成一片。所以别的職業是一重趣味,教育家是兩重趣味。

由此可見任公對于教書育人是一種發自内心的熱愛,這種職業于他具有内在的價值,也因爲此,他對于清華大學等名校的學生自然有一種超出尋常的期待,他希望學校能夠培養出引領社會走向的&ldquo關鍵的少數&rdquo:

吾未敢驟望吾國四萬萬人同時自覺,吾惟望中國少數曾受教育爲将來社會中堅人物之學生,先行自覺而已。須知世界無論何種政體,其實際支配國家者,要皆爲社會中少數曾受教育之優秀人才。(《學生之自覺心及其修養方法》)

在一個迎合和讨好大衆的平民主義時代,任公這樣的言論又何嘗不是人格獨立不谄媚大衆的表現呢?他特别注意從中國自身的文化傳統汲引思想價值資源來滋養當時的年輕人,比如儒家文化中的君子人格就是他念茲在茲的一種人格理想。他曾在面對清華學校的學生這樣講道:

縱觀四萬萬同胞,得安居樂業,教養其子若弟者幾何人?讀書子弟能得良師益友之熏陶者幾何人?清華學子,荟中西之鴻儒,集四方之俊秀,爲師爲友,相蹉相磨,他年遨遊海外,吸收新文明,改良我社會,促進我政治,所謂君子人者,非清華學子,行将焉屬?雖然,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今日之清華學子,将來即爲社會之表率,語默作止,皆爲國民所仿效。設或不慎,壞習慣之傳行急如暴雨,則大事倴矣。深願及此時機,崇德修學,勉爲真君子,異日出膺大任,足以挽既倒之狂瀾,作中流之砥柱,則民國幸甚矣。

這種精英主義和知識貴族的觀念,後來地質學家丁文江在面向燕京大學的學生的演講《少數人的責任》(1923年)中也有闡發,一言以蔽之,在一個識字率特别低的國家,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應該比其他人對于國家和文化具有更高的責任。正是在這一點上,精英區别于所謂成功人士,精英的内涵是追求卓越、反省自我和承擔公共責任,是一個下沉時代的文化價值的守護人,而成功人士則是充分利用遊戲規則甚至踐踏公義來攫取自我的利益和追求自我利益的最大化,表面上是精緻的利己主義,骨子裏是虛無的能動主義。正因爲此,任公呼籲年輕一代人要從同溫層的溫吞吞和内循環狀态裏勇敢地走出來,面向未來,擁抱世界,做一個頂天地裏的立大志之人:

吾輩命運,決無有冥冥中爲之主宰者。有志竟成,天下固無不可成之事。人皆須有開拓一己命運之決心,而後人格始立。譬如人至稍有智識時,即無不有未來之思想,吾将來之爲士、爲工、爲商、爲富貴、爲貧賤、爲何種之事業,皆無不在思想中。此即所謂志也。人至青年,即當有志。所志既定,此後有所作爲,即無不準此以進行。雖有種種之困難,亦無足慮。蓋困難者,爲最有益于吾人者也。(1916年12月任公在上海南洋公學之演說)

 

 

 

03

&ldquo你無論在什麽地方,

總是社會的一分子&rdquo

 

志向高遠,而又能夠腳踏實地,仰望星空而又能不避繁冗瑣碎,在事上磨練自己,一棒一條痕,一掌一掴血,發揚一種韌性而低調的理想主義,這才是任公所激賞的人格與精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所倡導的貴族精神也好,立志務其大者也好,都是以敬業和務實爲基礎,以工匠精神爲底色,從而與淩空蹈虛好高骛遠者劃分了一道醒目的距離。

 

 

梁啓超《緻孩子們》手迹

 

在任公看來,第一流的人物不以位置之高低和角色之大小而确定,而是以人盡其才、才盡其用和社會服務精神爲鹄的,要有内在的自我,并能轉化爲勇猛地改變現實的意願和能力。任公1922年8月在中華職業學校的演講中就特别發揚這種宗旨:

&ldquo&lsquo敬&rsquo字爲古聖賢教人做人最簡易直捷的法門,可惜被後來有些人說得太精微,倒變了不适實用了。惟有朱子解得最好,他說:&lsquo主一無适便是敬&rsquo。用現在的話講,凡做一件事,便忠于一件事,将全副精力集中到這事上,一點不旁骛,便是敬。業有什麽可敬呢?爲什麽該敬呢?人類一面爲生活而勞動,一面也是爲勞動而生活。人類既不是上帝特地制來充當消化父親面包的機器,自然該各人因自己的地位和才力,認定一件事去做。

 

凡可以名爲一件事的,其性質都是可敬。當大總統是一件事,拉黃包車也是一件事,事的名稱,從俗人眼裏看來有高下事的性質,從學理上解剖起來并沒有高下。隻要當大總統的人信得過我可以當大總統才去當,實實在在把總統當作一件正經事來做拉黃包車的人信得過我可以拉黃包車才去拉,實實在在把拉車當作一件正經事來做,便是人生合理的生活,這叫做職業的神聖。凡職業沒有不是神聖的,所以凡職業沒有不是可敬的。惟其如此,所以我們對于各種職業,沒有什麽分别揀擇。總之,人生在世,是要天天勞作的,勞作便是功德,不勞作便是罪惡。&rdquo

這就從根本上肯定了凡是從事正當職業的人都有内在的價值,在社會層面都是平等的,應該互相尊重相互理解,而不能形成職業的鄙視鏈來獲取虛妄的自傲和廉價的滿足。這種職業倫理和崗位精神,無疑對今天的中國社會也不乏啓示的意義。

 

 

1927年初夏,任公與清華研究院學生同遊北海,與之暢談道德、學問、教育理想等,兩年後任公就因病去世。所以重溫任公這最後的談話,更是感其爲人爲學之真摯和誠懇,他在最後的談話中仍舊主要聚焦于現代新式學校教育的道德修養問題,也就是一種現代中國自由而獨立的人格如何形成的問題,按照該書選評人的解讀,任公想把儒家的道德修養在學校的功課上體現出來,其次,任公主張道德修養可以達到改造社會的目的。他認爲知識與德性并不是二水分流的,而是可以相得益彰的,因此而對于教育現狀進行了深切的反思:

&ldquo凡此之類,都一面求智識,同時一面即用以磨練人格,道德的修養與智識的推求,兩者打成一片。現世的學校,完全偏在智識一方面而老先生又統統偏在修養一邊,又不免失之太空了。所以要斟酌于兩者之間,我所最希望的是:在求智識的時候,不要忘記了我這種做學問的方法,可以爲修養的工具而一面在修養的時候,也不是參禅打坐的空修養,要如王陽明所謂在&lsquo事上磨煉&rsquo。&rdquo

已故旅美學者林同奇先生在反思新式教育時也曾經痛下針砭指出這一點:

在前現代的中國,&lsquo讀書&rsquo和&lsquo做人&rsquo基本上是同一件事。&lsquo讀書&rsquo是指&lsquo讀中國經典、詩詞和作文&rsquo,特别是指讀《論語》和《孟子》而這些經典著作所教的,主要是如何成爲&lsquo君子&rsquo,因此,&lsquo讀書&rsquo本身也就是指學習成爲一個真正的人。&lsquo讀書&rsquo和&lsquo做人&rsquo實際上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即所謂&lsquo讀書明理&rsquo。然而,作爲現代化過程的一個組成部分,現代的專業化進程則把兩者完全區隔開來,道德訓練或曰性格塑造(即&lsquo做人&rsquo)與獲得專業知識(即&lsquo讀書&rsquo)完全分離,這種分離的可怕後果生動地體現在今天我們所面臨的日益加深的道德與精神危機中,如何在孩子身上培養道德感成爲一個日益嚴重的問題。

縱覽任公這三十篇演講,大多是圍繞着讀書與做人兩個主旨展開的,凝結着他一生九死未悔的思索。任公最後對這一批1920年代的新青年諄諄告誡和期許道:

你無論在什麽地方,總是社會的一分子,你也盡一分子的力,我也盡一分子的力,力就大了。将來無論在政治上,或教育上,或文化上,或社會事業上&hellip&hellip乃至其他一切方面,你都可以建設你預期的新事業,造成你理想的新風氣,不見得我們的中國就此沉淪下去的。

這就是任公春蠶吐絲般最深摯的家國天下情懷,平實的話語彌漫出一種感人至深的精神力量。

 

本文删节版刊于《财新周刊》2021年第22期6月7日出版,作者唐小兵,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此处为完整版。

 

 

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面向清华大学、东南大学、上海年会等多种机构、社团,以当时的新青年为主要对象,先后做了三十余场通识性讲座,如今这些讲演被编辑汇集到一本别致的小书《致&ldquo新新青年&rdquo的三十场讲演》,配了导读与评析,由上海古籍出版社隆重出版。一百年后的中国青年,同样在面对一个高度确定的世界与世代,内心也充满了挣扎与焦虑,也在面对人生何去何从的终极之问,重温一生政学两栖终以文章著述传世的任公这些讲演文字,体悟渗透在这些白纸黑字之中的拳拳之心,无疑对于当下的中国青年别有一番意义。

 

为是作为&ldquo过气&rdquo的人生导师,面对处于人生十字路口的青年发表讲演,所以没有挟洋自重的傲慢,更没有倚老卖老的矫情,反而是在一种自省之中与青年人的促膝谈心,平常话语中多了几份自然的真诚。真正能够滋养人心与人生的,往往就是这样一些心灵世界中流淌出来的文字,何况任公读史阅世多年,更是字里行间浓缩着生命的经验与智慧的结晶

 

01

&ldquo无论做何事,必须真做得好&rdquo

 

1926年11月,清华大学研究院举办第一次茶话会,参与者包括校长曹云祥、导师梁启超、陈寅恪等以及研究生30余人。任公做了一个演讲批评现代教育的诸种问题,尤其是&ldquo只注重知识教育而忽视德性教育&rdquo的偏向,在演讲中,他倡导清华园的学生要立志于做第一流的人物,也即是希望培养具有精英意识的现代知识贵族。他说:

同学出校后,若做政治家,便当做第一流的政治家,不要做一个腐败的官僚若做学问家,便当做第一流的学问家,能发前人所未发而有益于后人若做教员,便当做第一流的教员,中小学教员不算寒酸,大学教员不算阔第一流的小学教员,远胜于滥竽的大学教员。总之,无论做何事,必须真做得好,在这一界内必做到第一流。

 

 

这就是对于何谓知识贵族的最佳诠释,我曾经在纪念清华大学一百周年的文章《大学之道与清华之魂&mdash&mdash清华百年校庆之后的反思》中写道:

在一个高等教育平民化和大众化的时代,清华大学不能因此而放弃培养智识贵族和精神贵族的责任。贵族不是见利忘义的暴发户,贵族也不是首鼠两端的政治投机分子,贵族更不是迎合大众的违心之徒,跟贵族相匹配的是文化情怀、政治意识和公益精神,尤其是文化上的创造能力和经典的生产力。清华应该积极创造让贵族能够产生的校园空间,让未来的精神贵族不再受到追名逐利的主流价值观的压抑和异化,也让他们能够远离意识形态的规训,而自发生长出自由而独立的精神世界。

这也算是隔着近百年的时空对于任公当年讲座精神和主旨的一种呼应吧,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所以如此强调追求卓越和承担责任的贵族精神,是因为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曾在一次访谈中指出,一流名校的年轻一代人大都在疯狂的应试教育、补习班和社会风气的浸染之下,成了&ldquo精致的利己主义者&rdquo,如何超越这种极端自利而逃避公共责任的卑微人格,重温任公当年的演讲不失为一种汲取精神资源的有效方式。

 

这种精神引入政治场域,就成为一种韦伯所言的政治家精神,而非官僚主义和政客风气,正因为此,任公强调有志于从事政治的青年人应该对于何谓政治及何为政治家的修养具有一种清醒自觉的认知,这样才能在一个浊浪滔天同流合污的时代尽可能做一个原初意义上的&ldquo政治人&rdquo,即政者正也,仁者爱人的政治家。他在1925年12月为清华大学政治学研究会所做讲演《政治家之修养》,可与1918年底韦伯在慕尼黑大学面向德国年轻一代学生的经典演讲《政治作为一种志业》交相辉映,形成了20世纪人类演讲史上的双子星座。任公强调作为政治家必须有学识之修养、才能之修养和德操之修养。耳濡目染清末民初之暗黑政治的任公特别重视德性之修养:

若吾人有志欲作真正之政治家者,首先必须抱定有&lsquo忍饿&rsquo之决心,否则随波逐流,与恶社会相浮沉,不数年,即没世无闻。此不特贻害国家,亦徒然牺牲一生。吾愿吾人有志走政治路者,先具有&lsquo至死不变强者矫&rsquo之精神,与夫&lsquo临大节而不渝&rsquo之操守。

此古人所言&ldquo临难毋苟免,临财毋苟得&rdquo之高贵精神也。与此同时,面对当时中国党派化政治的极端倾向,和党同伐异的不容忍的风气,任公在这次讲演中也有感而发:

在今日民主政体之下,政治家惟一之道德,在能容纳异己&mdash&mdash能有容纳反对党之气量。否则,欲出于一己之自由垄断,则其结果必至反至于专制。不应全无证据,而动辄诋毁他人之人格不应遽尔以&lsquo卖国贼&rsquo三字,为攻击敌党无敌之利器。又敌党当权之时,应尽监督之责,而不应有&lsquo撤台&rsquo之行为。此种举动,可谥之为&lsquo极无价值之消极抵抗&rsquo。又如同议一案,敌党主张,为我所反对,然我应须有充分之理由,与之辩论,不可作&lsquo意气&rsquo之争闹。又一经通过之后,则吾个人或少数人,虽始终持反对之态度,不少改变,然同时必须履行服从之义务。尽可继续无穷,提出于下次会议,而当时则不可不服从多数。是固在一定轨道上之政治,必须有容纳敌党之容量

这种旨趣也是晚年胡适在《自由中国》发表的名篇《容忍与自由》中所反复呼吁的一种政治风度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其早年的朋友陈独秀到了晚年,在四川江津也领悟到容纳反对党的自由对于一个国家或一个政党健康的政治生命是何其重要。

 

 

 

 

02

&ldquo无精神生活的人,知识愈多,痛苦愈甚&rdquo

 

在任公看来,一个人的志气极为重要,有志气的人才会守住底线,有所不为,才会勉力做到不&ldquo曲学阿世,侮食自矜&rdquo,而在关键的历史时刻又能够担当大任,成为文化托命之人和承担政治责任之士,这一点也是陈寅恪先生在《赠蒋秉南序》中所反复强调的&ldquo贬斥势利、尊崇气节&rdquo的精神意涵。任公1924年在清华学校演讲时谈论怎样涵养品格和磨练智慧时郑重指出:

一个人若有信仰,不独不肯做卑污苟且的事,且可以忘却目前污浊的境界,而别有一种安慰于目前一切痛苦、困难,都不觉得失望,不发生惧怕,所以我希望青年们总要有一种真挚的信仰。

 

 

与其在一个浊世自甘堕落不断下沉,不如在人生逆境中奋起直追超越自我,这是一种何等刚健勇毅而又清雅自持的人生哲学!所以任公倡导一种这样的生命态度:

&ldquo知不可而为主义与&ldquo为而不有&rdquo主义,都是要把人类无聊的计较一扫而空,喜欢做便做,不必瞻前顾后。所以归并起来,可以说这两种主义就是&lsquo无所为而为&rsquo主义,也可以说是生活的艺术化,把人类计较利害的观念,变为艺术的、情感的。(1921年12月在北京哲学社公开演讲)

从中就引发出任公在这段时期的讲演中反复谈及的一个主题:趣味主义。正因为对于人生和学问乃至教育都抱持一种趣味的好奇态度和沉潜的钻研心,日常的生活就不会无聊,心智生命更不会干枯,更不会出现他所经常批评的现象

苟无精神生活的人,为社会计,为个人计,都是知识少装一点为好。因为无精神生活的人,知识愈多,痛苦愈甚,作歹事的本领也增多。&hellip&hellip由此可见,没有精神生活的人,有知识实在危险。盖人苟无安身立命之具,生活便无所指归,生理、心理并呈病态。(1923年1月13日在东南大学课毕告别辞)

何为趣味主义?任公在《学问之趣味》讲演中指出,&ldquo趣味主义最重要的条件是&lsquo无所为而为&rsquo,凡有所为而为的事,都是以一件事为目的,而以这件事为手段,为达目的起见,勉强用手段,目的达到时,手段便抛却。&rdquo这种工具主义的人生观,表面上看似乎是通往成功之路的终南捷径,但其实因为所作所为都是以外在目标作为考量标准,反而是不断的自我吞噬和内耗,最后导致的是任公所批评的&ldquo精神荒芜&rdquo:

人怎样活得无趣呢?第一种,我叫他做石缝的生活,挤得紧紧的,没有丝毫开拓余地,又好像披枷带锁,永远走不出监牢一步。第二种,我叫他做沙漠的生活,干透了,没有一毫润泽板死了,没有一毫变化。又好像蜡人一般,没有一点血色又好像一株枯树,庾子山说的&lsquo此树婆娑,生意尽矣。&rsquo这种生活是否还能叫做生活?实属一个问题,所以我虽不敢说趣味便是生活,然而敢说没趣便不成生活。(1922年8月任公在上海美术专门学校讲演《美术与生活》)

 

 

任公后来又在讲演《趣味教育与教育趣味》以教育为例来阐明这种趣味主义于人生的真义:

教育家还有一种特别便宜的事。因为&lsquo教学相长&rsquo的关系,教人和自己研究学问是分离不开的,自己对于自己所好的学问,能有机会终身研究,是人生最快乐的事。这种快乐,也是绝对自由,一点不受恶社会的限制。做别的职业的人,虽然未尝不可以研究学问,但学问总成了副业了从事教育职业的人,一面教育,一面学问,两件事完全打成一片。所以别的职业是一重趣味,教育家是两重趣味。

由此可见任公对于教书育人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这种职业于他具有内在的价值,也因为此,他对于清华大学等名校的学生自然有一种超出寻常的期待,他希望学校能够培养出引领社会走向的&ldquo关键的少数&rdquo:

吾未敢骤望吾国四万万人同时自觉,吾惟望中国少数曾受教育为将来社会中坚人物之学生,先行自觉而已。须知世界无论何种政体,其实际支配国家者,要皆为社会中少数曾受教育之优秀人才。(《学生之自觉心及其修养方法》)

在一个迎合和讨好大众的平民主义时代,任公这样的言论又何尝不是人格独立不谄媚大众的表现呢?他特别注意从中国自身的文化传统汲引思想价值资源来滋养当时的年轻人,比如儒家文化中的君子人格就是他念兹在兹的一种人格理想。他曾在面对清华学校的学生这样讲道:

纵观四万万同胞,得安居乐业,教养其子若弟者几何人?读书子弟能得良师益友之熏陶者几何人?清华学子,荟中西之鸿儒,集四方之俊秀,为师为友,相蹉相磨,他年遨游海外,吸收新文明,改良我社会,促进我政治,所谓君子人者,非清华学子,行将焉属?虽然,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今日之清华学子,将来即为社会之表率,语默作止,皆为国民所仿效。设或不慎,坏习惯之传行急如暴雨,则大事倴矣。深愿及此时机,崇德修学,勉为真君子,异日出膺大任,足以挽既倒之狂澜,作中流之砥柱,则民国幸甚矣。

这种精英主义和知识贵族的观念,后来地质学家丁文江在面向燕京大学的学生的演讲《少数人的责任》(1923年)中也有阐发,一言以蔽之,在一个识字率特别低的国家,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应该比其他人对于国家和文化具有更高的责任。正是在这一点上,精英区别于所谓成功人士,精英的内涵是追求卓越、反省自我和承担公共责任,是一个下沉时代的文化价值的守护人,而成功人士则是充分利用游戏规则甚至践踏公义来攫取自我的利益和追求自我利益的最大化,表面上是精致的利己主义,骨子里是虚无的能动主义。正因为此,任公呼吁年轻一代人要从同温层的温吞吞和内循环状态里勇敢地走出来,面向未来,拥抱世界,做一个顶天地里的立大志之人:

吾辈命运,决无有冥冥中为之主宰者。有志竟成,天下固无不可成之事。人皆须有开拓一己命运之决心,而后人格始立。譬如人至稍有智识时,即无不有未来之思想,吾将来之为士、为工、为商、为富贵、为贫贱、为何种之事业,皆无不在思想中。此即所谓志也。人至青年,即当有志。所志既定,此后有所作为,即无不准此以进行。虽有种种之困难,亦无足虑。盖困难者,为最有益于吾人者也。(1916年12月任公在上海南洋公学之演说)

 

 

 

03

&ldquo你无论在什么地方,

总是社会的一分子&rdquo

 

志向高远,而又能够脚踏实地,仰望星空而又能不避繁冗琐碎,在事上磨练自己,一棒一条痕,一掌一掴血,发扬一种韧性而低调的理想主义,这才是任公所激赏的人格与精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所倡导的贵族精神也好,立志务其大者也好,都是以敬业和务实为基础,以工匠精神为底色,从而与凌空蹈虚好高骛远者划分了一道醒目的距离

 

 

梁启超《致孩子们》手迹

 

在任公看来,第一流的人物不以位置高低角色大小而确定,而是以人尽其才、才尽其用和社会服务精神为鹄的,要有内在的自我,并能转化为勇猛地改变现实的意愿和能力。任公1922年8月在中华职业学校的演讲中就特别发扬这种宗旨:

&ldquo&lsquo敬&rsquo字为古圣贤教人做人最简易直捷的法门,可惜被后来有些人说得太精微,倒变了不适实用了。惟有朱子解得最好,他说:&lsquo主一无适便是敬&rsquo。用现在的话讲,凡做一件事,便忠于一件事,将全副精力集中到这事上,一点不旁骛,便是敬。业有什么可敬呢?为什么该敬呢?人类一面为生活而劳动,一面也是为劳动而生活。人类既不是上帝特地制来充当消化父亲面包的机器,自然该各人因自己的地位和才力,认定一件事去做。

 

凡可以名为一件事的,其性质都是可敬。当大总统是一件事,拉黄包车也是一件事,事的名称,从俗人眼里看来有高下事的性质,从学理上解剖起来并没有高下。只要当大总统的人信得过我可以当大总统才去当,实实在在把总统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做拉黄包车的人信得过我可以拉黄包车才去拉,实实在在把拉车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做,便是人生合理的生活,这叫做职业的神圣。凡职业没有不是神圣的,所以凡职业没有不是可敬的。惟其如此,所以我们对于各种职业,没有什么分别拣择。总之,人生在世,是要天天劳作的,劳作便是功德,不劳作便是罪恶。&rdquo

这就从根本肯定了凡是从事正当职业的人都有内在的价值,在社会层面都是平等的,应该互相尊重相互理解,而不能形成职业的鄙视链来获取虚妄的自傲和廉价的满足。这种职业伦理和岗位精神,无疑对今天的中国社会也不乏启示的意义。

 

 

1927年初夏,任公与清华研究院学生同游北海,与之畅谈道德、学问、教育理想等,两年后任公就因病去世。所以重温任公这最后的谈话,更是感其为人为学之真挚和诚恳,他在最后的谈话中仍旧主要聚焦于现代新式学校教育的道德修养问题,也就是一种现代中国自由而独立的人格如何形成的问题,按照该书选评人的解读,任公想把儒家的道德修养在学校的功课上体现出来,其次,任公主张道德修养可以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他认为知识与德性并不是水分流的,而是可以相得益彰的,因此而对于教育现状进行了深切的反思:

&ldquo凡此之类,都一面求智识,同时一面即用以磨练人格,道德的修养与智识的推求,两者打成一片。现世的学校,完全偏在智识一方面而老先生又统统偏在修养一边,又不免失之太空了。所以要斟酌于两者之间,我所最希望的是:在求智识的时候,不要忘记了我这种做学问的方法,可以为修养的工具而一面在修养的时候,也不是参禅打坐的空修养,要如王阳明所谓在&lsquo事上磨炼&rsquo。&rdquo

已故旅美学者林同奇先生在反思新式教育时也曾经痛下针砭指出这一点:

在前现代的中国,&lsquo读书&rsquo和&lsquo做人&rsquo基本上是同一件事。&lsquo读书&rsquo是指&lsquo读中国经典、诗词和作文&rsquo,特别是指读《论语》和《孟子》而这些经典著作所教的,主要是如何成为&lsquo君子&rsquo,因此,&lsquo读书&rsquo本身也就是指学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lsquo读书&rsquo和&lsquo做人&rsquo实际上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即所谓&lsquo读书明理&rsquo。然而,作为现代化过程的一个组成部分,现代的专业化进程则把两者完全区隔开来,道德训练或曰性格塑造(即&lsquo做人&rsquo)与获得专业知识(即&lsquo读书&rsquo)完全分离,这种分离的可怕后果生动地体现在今天我们所面临的日益加深的道德与精神危机中,如何在孩子身上培养道德感成为一个日益严重的问题。

纵览任公这三十篇演讲,大多是围绕着读书与做人两个主旨展开的,凝结着他一生九死未悔的思索。任公最后对这一批1920年代的新青年谆谆告诫和期许道:

你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社会的一分子,你也尽一分子的力,我也尽一分子的力,力就大了。将来无论在政治上,或教育上,或文化上,或社会事业上&hellip&hellip乃至其他一切方面,你都可以建设你预期的新事业,造成你理想的新风气,不见得我们的中国就此沉沦下去的。

这就是任公春蚕吐丝般最深挚的家国天下情怀,平实的话语弥漫出一种感人至深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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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梁启超:一位下沉时代拒绝躺平的精神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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