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青春

“車在等着，你到底去不去？”方雨爸無奈的問着。 方雨苦着臉，嘟着嘴，不吭聲。 方雨爸又追問了一次，方雨嘴裏哼哼，還是沒應出個字來，方雨爸氣不打一處來。 “好，不讀書下午就給我放牛去，給我下地幹活去，說了你也不聽，懶得管你！”方雨爸生了氣，蹬蹬地下了樓。 “小雨，聽你爸的，趕緊走，你還真想着去地裏幹活啊！”方雨爸剛下樓，方雨媽就上來了。 “你看我們忙了大半輩子，守這片黃土地，到頭來是啥光景，你又不是看不着。不要受點苦就在這哭鼻子鬧情緒，讓你讀點書也不是要指望你以後多出息，多認些知識總是好的吧！”方雨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耐心地勸導着。 “走，跟媽下樓，衣服都給你收拾好了，行李箱我先拿下去了啊。”其實，方雨媽知道，這些天來大家的規勸，方雨心裏早已松動了，就自作主張拿了行李箱下了樓。果然，不一會兒，方雨在後面帶着一副極不情願的表情踱了下來。 因爲中學是辦在鄉裏，村子離鄉裏有個把小時的車程，所以村裏的孩子上中學就都在學校寄宿。而連接兩地的公路是鄉村的土路，遇上周末下雨的話，村裏接送學生的農用車子就不敢走了，輪胎一陷入泥裏，不廢個九牛二虎之力，休想拉扯出來。每每遇上這情況，村裏上學的孩子們，要麽就中間搭乘一段别村的三輪車，或步行上學或步行回家要個下周的生活費或捎帶些家人準備的其他東西。而這三輪車當然不是我們現在街道見的三輪自行車了，而是鄉村人自個把農用車改造成的三輪車，用鐵皮包的篷子，車内就兩平方左右，方向盤是類似自行車的手柄。人多時往往是連後面踏板上都站着人，開在鄉村的土路上搖搖晃晃，讓人感覺随時要翻車似的。不過，爲了省點腳力，大夥還是拼了小命也要擠上車的。不然，就得走上三個小時的路程回家了。周六中午放學走回家，周日下午再返回學校，那是累的夠嗆。 另外，寄宿的條件就更比不得家裏了。每天早上天朦朦亮就得起來做早操，早操完畢早讀，早讀時都還點着蠟燭，那情景，學習勁頭可見一斑。早讀完吃早餐，并順帶準備午餐，午餐是統一自備的盒飯，由學校食堂負責蒸煮。吃完早餐就趕緊去上課，時間都比較趕。上午放學，大家就争先恐後地往食堂方向跑，尋找自己的飯盒。去晚了，人就多起來，好幾百個飯盒放那三平方左右的桌台上，找起來就麻煩了。去晚了，要是被人錯拿飯盒或是飯盒被偷拿就糟糕了，午餐沒得吃不說還得再買新飯盒。所以，“跑”就是成了必然的了。除了午間休息的時間比較長些，傍晚放學也是要忙碌的。 下午放學了學生們就得趕緊吃飯，吃完飯趕着洗澡，因爲晚自習也是有規定時間的。而學校水資源又是十分的缺乏，僅有的幾個水龍頭、三兩間浴室給了女生，剩下的人就隻有圍着一口十幾米深的水井取水露天洗澡了。水井上方是一塊挖了四個孔的水泥塊蓋着的，一到洗澡時間，水井上往往是裏三層外三層圍着打水。因爲人多，外圍的人隻好把系好繩子的水桶往水泥孔一丢，人在外面扯着繩子，估摸時間差不多了就往上拉繩子。往往因爲提水的人多，繩子在往上提的過程中就相互繞在了一塊，扯上一會繩子，還得去解一會兒繩子，所以提桶水花的時間就更長了，而往往因爲途中搖晃，等水桶上井口，大多都隻剩半桶了。所以洗一次澡，再洗衣服，要花的時間就更多了。而提水時摔破桶，或是桶掉到井裏的事情更是經常發生。若是這邊用的時間超時了，晚自習的時間就要遲到了，遲到的學生往往給學校生管組的老師拿着竹條追趕得半死。學校還傳說，之前有學生下井撈水桶什麽的被淹死的事兒，到了初二初三，方雨每每單獨去洗澡時，心髒都跳得比平常快的多，這是後話。 總的來說，寄宿的條件還是比較苦的。再加上方雨性子内向，從沒出過遠門，第一次遇上這些事兒，逃避的心理不自覺就占了上風。剛去上了個把月，回家就鬧情緒說不讀書。“這學期錢都交了，你說不讀就不讀，你以爲錢這麽容易賺啊！下個學期再說。”方雨爸連吓帶騙的。方雨就咬着牙，心想挨過這一學期就行了。 記得有次過完周末剛回到學校，傍晚吃飯時同伴找不着方雨，大家知道方雨跟家人因讀書的事鬧情緒，就怕發生什麽事了。同伴叫了初二初三的同村學長們，滿校園的瘋找。最後在校水庫邊找到了方雨，原來，方雨獨自一人到水庫旁排解情緒去了。可這卻把大家吓壞了，還以爲方雨要幹嘛呢。事後方雨每每想起這事兒，就覺得挺搞笑的，不過心裏卻是覺得挺溫暖的。 這第一學期放假後，方雨就又在家鬧情緒說不想再上學了。左鄰右舍都過來勸說，大家都是過來人，大字不識幾個，所以更是深知知識的重要性。方雨都置之不理，有次給方雨爸訓了比較重了方雨就賭氣不吃飯，還是奶奶哄着才吃的。其實經過一個假期大家的勸說，再者經過了一學期的初中生活，也有點習慣了，方雨心裏已經不是像當初那麽拒絕上學了，可想起自己當初那堅決的樣子，現在轉頭，給人笑話去了，就使着性子，擰着不走。眼看是沒法了，最後還是給方雨媽給看穿了，來了個“先斬後奏”，還好也奏了效。 經過了一個學期的磨合，第二學期的寄宿生活對方雨來說也就不會那麽排斥了，漸漸地就有些适應了。第一學期覺得很苦悶的一些事情，到了後來竟也覺得有了些趣味。 早操還是一樣的早起，爲了避免刷牙時跟他人搶水，方雨每天早上都提前起床，刷好牙準備早操，或是在前一天偷偷地在宿舍内藏點水備着第二天早上刷牙。因爲是住十幾個人的集體宿舍，怕濕氣太重引起皮膚病，學校規定宿舍不能有這樣的用水的。但爲了節省時間，方雨還是偷偷的違規着，再說就那麽一點，自覺也沒嚴重到那程度。而這偷偷摸摸的事兒，有時也覺得蠻刺激的。當然，也被老師發現了幾次，挨罵是難免的了。 放學吃飯依然是一片亂哄哄，方雨蒸飯時就把飯盒放在了最底層，這樣即使去晚了，也不怕給其他人翻來覆去蓋錯了蓋子拿錯了。有時還從家裏帶些地瓜，蒸飯時順便放些進去，當天就有香噴噴的地瓜飯可以吃了。而且，方雨始終覺得，食堂師傅鹵的豆腐實在是超好吃，隻要食堂有供應，方雨每餐必買。即使後來畢業工作了，方雨仍覺得在所品嘗過的豆腐當中，唯其第一。 傍晚洗完澡怕趕不上晚自習時間，那就不洗了，等晚自習完再洗澡。而一天最享受莫過于這傍晚時間了。趁着落日餘晖，方雨就拿起書到水庫邊上讀去，老師說，這段時間記東西最容易記得住，真假就不知了。其實讀書是假，散步看夕陽玩耍是真。因爲學校旁邊是水庫，而當旱季時，水位就會下降。裸露出來的地表原本都是農墾的土地，比較肥沃，水位降去月餘，地面就會長出細草來，整片望去，就像縮小的北方草原，壯觀的很。傍晚十分，約上幾個夥伴去踢踢那個撿來的破球，不亦樂乎。 比較心驚膽戰的要數晚自習後洗澡了。經常聽校園的那口經淹死人的“傳說”，方雨洗澡時也不得不約上幾個伴兒。想着這些事兒，洗澡洗衣服的速度就快了許多了，哪管得幹淨與否。到了初三，因爲建新校舍用水的緣故，水井幾乎都給抽幹了。夜裏洗澡，方雨就同夥伴提着桶走上十幾二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到學校對面村子下的田邊一處井邊洗去，也不知這口井是誰發現的，反正是洗了将近一個學期。 既是不那麽排斥學校，方雨周末回家的次數也就減少了，回家一次就多帶些生活費備着。不像第一學期，刮台風也趕着回家，幸好沒被刮走。而到了初三，學業繁重些，先前不想讀書的情緒也早就煙消雲散去了。之後如大家所願升高中，上大學。 人總是要被逼一逼的，願意逼你且引導你的人才是對你好的人。而遇上個事兒，有時換個心态面對，換個方式處理，也許就會如方雨一樣，感受生活有趣的一面。 僅以此文悼念已逝去的初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