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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描写孔庙,你觉得哪段文字描写人的悲伤情绪特别精彩?

发布时间:2023-08-08 09:32:39

貼幾段當年最愛的雜志版《九州缥缈錄·一生之盟》吧。
一直以來,《一生之盟》裏面,最打動我的不是劫法場那段,而是阿蘇勒和姬野兩個人面對愛戀和友情,所表現出來的那股悲傷。
反正當時看的時候是很久都走不出這股情緒,隻對着雜志一遍又一遍的看,然後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
把阿蘇勒和姬野的各貼一兩段出來,包括那期雜志江南的刊首語。
一、呂歸塵部分。
  燙沽亭。
  羽然把酒壺高高地提了起來,清澈的酒液化成一條細線墜入暖杯裏面,一杯酒滿滿地倒到杯口,一滴不多,酒液滿滿地沿着杯口凸出一線。
  “好哦!”她握着拳頭雀躍起來,“這次終于成功了!”。
  她趴在桌面上去看那一線凸出的酒液,映着窗口透進來的陽光清澈動人,很薄的白瓷的被子上漾着一環一環的光影。
  “阿蘇勒你最近去文廟沒有?裏面有個賣酒的商人,每次沽酒不用量器的,就是這麽一倒,準準的,正好。阿蘇勒你來倒着試試?”。
  呂歸塵搖了搖頭。
  “今天下午我又去鳴珂裏了,想找上次我看見那隻玉環,我給你說過的你記不記得?那枚綠色的。可是那家鋪子真小,鳴珂裏那麽多家玉店,我轉了好長時間都想不起是在哪家玉店找到的。也許姬野還記得,我是跟你和姬野一起看見的吧?”。
  呂歸塵的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阿蘇勒你幹嘛啊?一整天不說話了。”。
  呂歸塵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對了對了,有個好玩的事情!”羽然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你知不知道,石頭的父親要給他結親了,石頭吓死了,我就帶着石頭他們去那家門口等着,看見那個女孩出來。她長得……”。
  她一呲牙:“像是一隻菜青蟲。”。
  她期待着呂歸塵跟她一起笑,以往她興緻勃勃地在背後說壞話的時候,呂歸塵就坐在她身邊輕輕地笑,所以她非常樂意和呂歸塵說這些,因爲姬野總是左顧右盼地不專心,而呂歸塵永遠都像是在聽她說笑話。可是這次呂歸塵沒有,他木愣愣地坐着。
  “不好玩啊?石頭吓死了呢。”。
  呂歸塵露出很淡的一絲笑來:“爲什麽像菜青蟲?”。
  “因爲綠綠的,又胖胖的,而且走路一扭一扭的呗。”。
  呂歸塵還是輕輕地笑了一下,羽然失望起來,他居然也沒問說一個人怎麽會綠綠的,其實她留了一個扣子,是因爲那家的女孩正在發疹子,臉上敷了綠色的藥泥。
  她歪着頭看着呂歸塵,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是她又不是很明白,呂歸塵那雙一直清澈的眼睛現在是灰蒙蒙的,他坐在那裏,姿勢和往常沒有區别,卻讓人覺得像一具被剪斷了吊線的木偶。
  她覺得無聊起來:“我要走啦,我跟姬野說好了,要去看鳳凰池那邊的荷花場裏的鬥蝦。阿蘇勒你去不去?”。
  呂歸塵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去了。”。
  “那我走喽。”羽然站了起來。
  “嗯,我也走。”。
  兩個人走出燙沽亭,落日前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背後,周圍一片昏黃。羽然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她走路的時候一跳一,像隻兔子,把呂歸塵落在了後面。她想着鬥蝦,沒有注意到呂歸塵越走越慢。
  呂歸塵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間那樣強烈的酸楚從鼻腔裏狠狠地湧了出來,全不給他半點抗拒和逃避的機會,他覺得全身很冷很木,他很累了,他想說羽然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他又想說我其實是有話想跟一說的,可是你總那麽唧唧喳喳。
  他沒有說這些,他站住了。
  “羽然……我阿爸……死了……”他輕輕地說,“我阿爸,死啦!”。
  他想羽然也許根本聽不到的,周圍那麽多人,又那麽吵。可是他不能不說,他覺得自己會憋死的。
  羽然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凝滞在那裏了。
  她猛地轉身,看見那個男孩子站在酒肆門口的陽光中,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她根本看不見呂歸塵的臉,卻能夠感覺到他的悲傷,無形地從他身上沖着她流了過來,像是冰冷的潮水。她想做點什麽,可是又覺得自己做什麽都無法撫平這時候呂歸塵心裏的悲傷,她很少覺得自己是那麽的無能。
  呂歸塵默默地低着頭,兩個人對站了一會兒,羽然跑過去,踮起腳尖,輕輕抱住了他。
  呂歸塵呆住了。
  這是呂歸塵的記憶中羽然唯一一次抱他,他個頭比羽然高,可是這個時候卻是羽然在抱着他。羽然身上淡淡的香氣籠罩了他,他覺得羽然的身體是那麽柔軟,軟得可以融化到他的身體裏面,他又覺得其實那是因爲他自己變得太柔軟了,羽然用力捏一捏,他就變成了一個很小很小的人兒,可以放在羽然的口袋裏,跟着羽然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伸出雙手,手在顫抖,像是鐵被磁石吸過去,他的手貼在羽然的背後。
  壓制了太久的悲傷猛地沖了出來,他緊緊地抱住了羽然,淚水唰地流下。
  這一瞬間很短,又像是無比漫長。在他的回憶中那時候無數人在他們的身邊穿梭有如無物,在人流裏面,他抱着羽然,像是流水中的礁石。
……。
  八月初九。
  羽然抿着杯子裏燙暖的白米酒,翻着眼睛去看桌子對面的呂歸塵。呂歸塵有些恍惚的樣子,隻是側眼去看窗外的車馬,下午的陽光從窗戶裏透進來照得他的臉頰仿佛是透明的。
  羽然憋了一口氣,忽然探過身子去在他耳邊打雷一樣地喊:“喂!”。
  呂歸塵吃了一驚,呆呆地看着她。
  整個酒肆裏的人都被引得看向這邊,看見呆呆的少年和氣鼓鼓的女孩兒,稍微靜了一會兒,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低笑起來。羽然他們三個總來這個小酒肆,從掌櫃到熟客都認識他們。
  “你今天出門撞到頭啦?那麽傻乎乎的。叫我出來,又不說話。”羽然瞪了他一眼。
  “哦,沒有……”呂歸塵這麽說着,卻像真的被撞到頭那樣揉了揉腦袋,“我在想……我也許很快就能回家了。”。
  “回家?國主願意讓你回家了麽?”。
  “是啊,我阿爸過世了,按照我們蠻族的習俗,要所有的兒子騎着馬,帶着他的骨灰,放馬跑到一個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然後挖一個坑把骨灰埋下去。還要随身帶一頭帶崽的母駱駝,把駱駝崽在那裏殺了,母駱駝就會非常悲傷,這樣以後要祭奠父親,隻要牽着母駱駝,它記着駱駝崽被殺的地方,自己能找到,别人卻不行了。”。
  “真是殘忍!”羽然扁了扁嘴。
  “嗯……”呂歸塵低低地說,“其實我也覺得很殘忍的。”。
  “不過不過,”羽然抹了一下嘴邊的酒水,“那母駱駝要是也死了,豈不是永遠都找不到墳墓了?”。
  “嗯!”呂歸塵點頭,“可是駱駝的壽命很長的,等到駱駝都死了,那人的兒子們也差不多都死了。記得他的人都死了,也就不用再找他的墳墓了。”。
  “記得他的人都死了,也就不用再找他的墳墓了……”羽然有些憂郁的樣子,“有一天我死了,誰來找我的墳墓啊?”。
  呂歸塵呆了一下:“我會記得的……”。
  他搖搖頭,改了話:“别想這個了,你不會死的,你會一直都這樣的,蹦蹦跳跳的。”。
  “一直都這樣,還不變成妖怪啦?”羽然轉瞬間又高興起來。
  呂歸塵笑笑,羽然一邊抿着米酒一邊哼着歌。她點着頭,額前那一縷倔犟的頭發輕輕地跳動。
  “羽然你洗頭了麽?”。
  “嗯!”羽然點頭,“今天早晨才洗的,我的頭發有開叉啦。”。
  她扒拉着自己金色的長發,掀起來一縷一縷細細地看,那些頭發扯開來灑落,像是一層金色的帷幕。
  “我……能不能摸摸你的頭發?”。
  “嗯,你幫我看看還有沒有分叉的,我已經剪掉好多了。”羽然背過身去。
  于是呂歸塵輕輕地把手放在了羽然的頭頂,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像是風裏落下的一片葉子。他曾用這隻手握着影月殺死過威震東陸的雷騎,可是這時候這隻手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許多年之後呂歸塵回想他一生中最溫軟的時光,是在南淮城的街頭,他和他心愛的女孩兒并肩地走,有時候羽然也會拉住他的手,而有時候,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高聲呼喊讓他走快一些。曾經在那些深寂的小巷裏,她沒來由地唱歌,這時候呂歸塵總是以爲他是在做一個很漫長的夢,長到不會再醒來。他們走累了會托着腮坐在那裏,看着一輛又一輛的大車經過,羽然說我有一天要坐着這樣的大車去遠方,呂歸塵說那我跟你去,羽然說那我要坐比你早的一班大車,這樣我總是先到,你追過來,我又跑掉了。
  呂歸塵會拼命地去回想他和羽然在一起的一點一滴,他怕遺忘,他想是否曾經有一刻羽然的心裏對他有過那麽一絲的異樣的情懷,可是他不知道,于是他僅僅能一再地回憶他的手指劃過羽然的長發時,仿佛劃過纖細如絲的時光,你攬不住它,隻能在風一般的觸感裏面去見證曾經有過的一切。
  長發是順滑的,像是絲緞,其實一點點的分叉都沒有。呂歸塵的手最後停在羽然的面頰邊,他觸到了羽然的耳朵,捏了捏。
  “癢死了癢死了!”羽然格格地笑着閃開,用手把自己的兩隻耳朵都捏了起來,不讓呂歸塵碰到。呂歸塵看着自己的手,覺得那種柔軟的感覺還在,隻是像被風吹走那樣一絲一絲地散去了。
  “對了,今天我跟煜少主約了,有點事,我要先走了。”他站了起來。
  “喂!記得結了帳再走,我可沒帶錢。”。
  “哦。”。
  “還有,”羽然把手高高地舉起來,“我還要米酒!”。
  呂歸塵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起來,摸出一枚金珠放在桌面上,對一旁的夥計說:“還要米酒。”。
  夥計答應着去了。
  呂歸塵走到門邊,看見羽然把自己那杯喝完了,舔了舔嘴唇,把呂歸塵那邊剩下的半杯也都折進了自己的杯子裏。她雙手捧着杯子,一點一點地抿着,轉着眼睛去看周圍,像是個無聊的孩子。
  “羽然……這些天我有點事,不能常出來了,”呂歸塵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抖,他竭力忍住了。
  “嗯!”羽然點頭。
  呂歸塵揭開了簾子。
  “真傻……”他輕聲說。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誰,也許是說自己,也許是說羽然,說那麽多隐隐約約的眷戀和表白你始終都不明白,隻是在下午的陽光裏雀躍着爬上樹去搖晃挂滿棗子的樹枝。
  “阿蘇勒你說什麽?”羽然在他背後說。
  呂歸塵不敢回答,也不敢回頭,他裝着沒聽見掀開簾子出去了,面對外面刀槍劍戟一般的陽光,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他轉過街口,在陽光照不到的巷子裏,紫寰宮的執金吾們高舉着金菊花大旗,勒着駿馬在那裏等候他。率領這些執金吾的,竟然是三軍的統帥拓拔山月。
  拓拔看了這個沉默的少年一眼:“塵少主,你是青陽的世子啊!你和一般人,是不同的。”。
  他不再說什麽,親手爲呂歸塵牽過戰馬。
  呂歸塵看着那根絲綜的缰繩,他知道這是一個選擇。要麽去接馬缰,要麽去接她的手,一旦接下了,漫漫長途,就再不能回頭。這是背道而馳的兩條路,一條通向廣闊的草原和血色的戰場,一條通向南淮城的街頭,融融的月色下笛聲樓頭,溫溫軟軟的手。
  “世子!”拓拔低聲說。
  呂歸塵點了點頭,接下了拓拔手中的缰繩。
  酒肆外的馬蹄聲像是一陣疾雷,震得地板都微微顫動。有人招展着紅色大旗如風馳過,蹄聲消失在小街盡頭。
  “當街就敢這樣放馬跑撞着人可怎麽辦?”夥計嘟哝着端着溫好的米酒上來,放在了羽然的面前,“慢用。”。
  他無意中低頭看了羽然一眼,忽然發現這個女孩兒一向靈動的眼睛像是黯淡了,她不再眼睛轉來轉去地看周圍,隻是默默地盯着自己手裏的杯子出神。羽然忽然把杯子往桌上一撂,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頭,下午的陽光晃着她的眼睛。看不見那個少年的背影了,這條街顯得那麽空曠。
  “阿蘇勒……”她低低地說,噘起了嘴。
二、姬野部分。
  姬家。
  夜深了,門外挂着兩盞燈籠。姬野悄悄推開門,沿着牆根自顧自地走向自己住的北廂房。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進家門也不從中堂的大道走,隻是沿着他自己在草地上踩出來的一條小道走向自己住的地方。他倒是不怕什麽,可是他也不願看那些臉色。
  “野兒!”一個低低的聲音。
  姬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該送些什麽給羽然過生日,這時候猛地擡頭,看見屋檐下的姬謙正。
  “父親。”他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招呼,心裏卻詫異,父親從來不會在深夜等他回來什麽的,往往是一家三口都睡了,姬野才一個人悄悄回家,天沒亮,他又去城外的大柳營操練了。
  “這麽晚,去哪裏了?”。
  “出去走走。”。
  姬謙正鄙夷地打量着他渾身的裝束:“十八歲了!十八歲了!我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在皇室少府出仕了!好歹也是一個軍官,一點樣子也沒有,倒像個流浪的混人!”。
  姬野不說話,低着頭。他已經比父親高了,低着頭姬謙正也能看清他那雙墨黑的眼睛。看着看着,姬謙正卻歎了口氣。
  “明天要祭祖!猛虎嘯牙槍給我收着,我要打磨上油。”。
  “哦。”姬野應了,從屋子裏面取出了虎牙。
  姬謙正一把收了過去,瞥了他一眼:“這些日子城裏不安靜,明天祭祖,不要再出去瞎跑了,早點睡吧!”。
  姬謙正轉身走了。姬野愣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八月并非什麽祭祖的日子,也不知道父親爲何深夜等他,專爲告訴他祭祖的事情。
  他走進自己的屋子,也不解衣,趟在床上,望着屋頂歎了一口氣。有幾日他沒有見到羽然了,沒見到呂歸塵的日子更久些,眼看就是羽然的生日了,按照往年的樣子,少不得呂歸塵和他都得送羽然禮物。想到三個人坐在一起把禮物拿出來,他覺得很多很煩心的事情湧了出來,恨不得立刻就睡過去,也就不必煩了。他坐了起來想吹滅蠟燭,忽然看見桌上的信。姬家還是殷厚的家世,信一向都是使女收下,一一送到家主和公子們的桌上。可是姬野幾乎從來就沒有信,而今天桌上居然放着兩封信,用鎮紙壓着。
  他拿起兩封信,更詫異地是兩封信都沒有署名,隻是空白的信封。
  他打開了第一封,認出了熟悉的筆迹,羽然的字一向是這麽歪歪斜斜。她對東陸文字語言都熟悉,卻不肯在書法上下半點功夫:。
  “姬野,阿蘇勒,對不起。
  我要走了。故鄉的使者來了,我知道他總會來的。我從來沒跟你們說我是誰,我想你們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有一天我要回甯州,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然後它忽然就來了。
  我沒有跟你們說,是因爲我不想告别。我記得我來的時候,隻是和爺爺一起騎了一匹馬,有一天我還會這樣回來的,和爺爺一起騎一匹馬,就這麽就回來了。
  我會在很遠的地方想你們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們,所以我很快就會回來。”。
  落款是一個簡單的“然”字,這個字寫得很漂亮,因爲呂歸塵花過很多的時間教羽然寫這個字。最後在信角,羽然用很小的字多寫了一句:“姬野你把信給阿蘇勒看吧,我本來想寫兩封信,可是我怎麽寫還是一模一樣的兩封信,所以我決定隻寫一封,寫給你們兩個。”。
  姬野呆呆地看了許久,信從他手裏滑落下去,落在了燭火上。剛剛被燒了一個洞,姬野急忙撲上去拍滅了,然後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呆呆地想是一個傻子。
  隔了很久很久,他才打開了另外一封信。又是熟悉的筆迹,那是呂歸塵清秀的字,是路夫子的親傳:。
  “姬野,對不起。
  我要走了。我父親過世,北都城裏聽說很亂,國主說,到我回北陸的時候了。他還把缳公主嫁給我,我本來應該提早告訴你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說。
  翡翠環是羽然說她喜歡的,我買了,本來想等到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她,可是我就要走了。你送給她吧,我知道她真的很喜歡,她說過很多次的。不用說是我買的,我沒有告訴她我要成婚的消息,她一定很氣我。
  這些年真是謝謝你,要是沒有你和羽然,我就隻能是南淮城裏面一個沒人問的小蠻子。”。
  下面的署名是“阿蘇勒”,信封沉甸甸的,姬野倒了倒信封,倒出一枚青翠的玉環。他的手顫抖起來,他捏着那枚玉環在燭火下轉着,于是沉郁的翠綠色流轉在桌面上,一時溢開,一時隐沒。
  姬野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沖到窗邊使勁推開窗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微涼的夜風,他說不出爲什麽,隻覺得自己的心裏堵住了,異常地難受。
  外面隔牆的街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有人“铛铛”地敲着梆子。這是罕見的事情,姬野是軍官,知道隻有軍情緊急或者有别的緊要大事的時候才會派遣快馬在全城敲着梆子傳警。
  他從牆上那個一隻沒有修補的豁口翻了出去,看見一個軍士正立馬在牆邊緊張地糊貼告示,他湊上去看了一眼,渾身的血都涼了。
  很長的告示中他隻看清楚了一句:。
  “金帳國質子呂歸塵,明晨斬決!”。
……。
  姬野靠着那塊倒伏的石碑坐着,呆呆地看着遠處焚燒後的殘煙緩緩升起。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要凍住了,這是黎明前的标記,整個夜晚最冷的時候。東陸諸國都沿用皇室的刑罰,殺人之刑在正午日光最盛的時候,天要亮了,姬野知道那個時刻在一點一點逼近。
  他已經去過了有風塘,可是息轅隻對他搖了搖頭。他跑到這裏來,他存着一線希望說羽然還沒有走,雖然他也知道羽然也不會有什麽辦法,可是至少有一個人可以跟他說話。可是那間位于林子後面偏僻處的院子隻剩下了燃燒後的廢墟。他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見石墁地上刻着的劍圈槍圓,恍惚有種錯覺:這一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或者翼天瞻和羽然根本就是他的一個夢而已。
  他覺得自己的心裏缺了一塊,他一直把這一塊存在羽然的院落裏,可是院落沒有了,連着他也覺得自己心裏空了。
  他擡頭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想着那個男孩的笑容。
  “我……我叫呂歸塵,呂歸塵?阿蘇勒,你可以叫我阿蘇勒。”。
  “原來羽族是這樣唱歌的啊,你真了不起,還懂得羽族的文字。”。
  “我把這柄刀送給你,以後有誰敢踩你的臉,也就是我阿蘇勒?帕蘇爾的敵人,盤鞑天神在上,整個誓言隻要我不死,就都有效。”。
  “姬野!姬野!快逃!快逃啊!”。
  羽然的樣子忽然蹦了出來,她用力地點頭:“對!我們三個是朋友!”。
  無數的記憶在同一個瞬間向他洶湧而來,像是水流一樣穿透了他的胸口,他覺得心裏更空了。他已經丢失了一塊,還有一塊他存在那個蠻族男孩那裏,而這一塊,也就要沒有了。
  他有種絕大的恐懼,他要離開這片荒涼的林子和廢墟,他要找一個暖和一些的有人的地方,他需要找個人跟他說話。他跳了起來飛快地越過了樹林,越過了池塘,越過了街道。可是寂寂的,一個人影都沒有。于是他隻能不停地跑,去找那個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就這麽發瘋般的在黎明的小街上奔跑着,張大了嘴去呼吸微冷的空氣。
  “阿蘇勒……阿蘇勒就要死了……”他的心裏有個聲音在喊,“我跑到哪裏去……我該跑到哪裏去?”。
三、江南刊首語【絮語】。
  寫到這一節,真是迷惘。
  秋風起了,上海的風涼了下來,我站在中山公園的街頭,沒有陽光,人來人往。大角說這座城市節奏快得人走路都快了起來,我忽然感覺到了,因爲我慢了下來,就越發覺得周圍穿梭的人的流水。你很難緩下來,或者說不好意思,當你這麽做的時候,就像迷失在城市角落裏的一個盲流。
  就是這樣一個下午,我獨自坐地鐵去中山公園的國美買一隻耳機,其實我也并不需要耳機,我隻是需要一個目的地,然後我可以走在路上,散散漫漫的去想我的阿蘇勒和羽然。
  要寫阿蘇勒對羽然的依戀,我猶豫了很久。
  我在我筆記本上的MP3裏搜索了一下,搜到張信哲的歌,在深夜裏放起他的《白月光》,我想大概就是如此的吧。我以前不喜歡他的歌,因爲纖細而脆弱,充滿了求而不得的凄苦和絮絮叨叨的幽怨。不過我仔細去揣摩那種感覺,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依戀這個東西,讓人脆弱,這是我的結論。我想起我父親小時候教導我說愛你的親人是一個至上的不可動搖的原則,他舉例說我們街上的一個流氓叱咤風雲,在當地算得一霸。可是他從小父母雙亡,跟奶奶一起長大,奶奶恨他當流氓,時有拿着鍋鏟追打他的時候。這時候流氓就跑,抱着頭跑,不敢回頭,更毋庸說還手。其實是一個道理,你叱咤風雲,你縱橫萬裏,你總要一個歸家的溫軟的地方。
  我常常想即使英雄人物的心底也會有一個破綻,你敲打他别的地方,堅如金剛,敲到這裏,脆如琉璃。
  于是我終于下筆了,字斟句酌。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論壇裏質疑說爲什麽呂歸塵會喜歡羽然,是不是他更應該跟蘇瑪在一起。其實喜歡一個人真的是很偶然的事情,沒有原因,也未必需要結果,有時候這種眷戀隻是短短的一瞬,而有的時候,它會很長很長,像是蠶繭裏面抽出的絲,無窮無盡。
  所以沒有爲什麽,于是呂歸塵喜歡羽然了,并且很不幸的漫長的喜歡了一生。我無法解釋清楚一切,隻希望我落筆寫他走入槍戟般陽光的背影時,心情可以無限的逼近真實。
  其實已經寫完了三個人的結局,姬野的内心是個封閉的黑色空間,隻能虛寫,而呂歸塵的心則可以實寫,實寫起來卻又很難落筆。我坐在鬥室裏,想着這個始終隔水遙望的人眺望門複門關複關的東陸大地,目光再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他曾經迷茫于最好的朋友和十萬人的生命的輕重,可是他再想去殺十萬人換她回來,終究也不能。
  忘記《最後的姬武神》吧,那不是真正的結局,而隻是無數悲劇可能中的一個。
  這三個人在我心裏有點活起來了,其實我是珍視這三個人的,我并非一個絕對悲觀的人,也說不上喜歡對主角殘酷,可是我反複證來證去,把亂世的積木搭起來又推翻,卻證不出他們的光明結局。
  所以迷惘。
至于這個《缥缈錄》《捭阖錄》的坑,看到《龍族三(黑月之潮)下》剛出又大賣的樣子,我是早就沒什麽指望了,可能以後江南要寫,也寫不出當年的那種心境了吧。
而我們也回不到當年等着連載看書的那種心境了。
聽說知乎上所有傷今懷古回答,結尾都要加一句話——。
所謂世事,大抵如此吧。

贴几段当年最爱的杂志版《九州缥缈录·一生之盟》吧。
一直以来,《一生之盟》里面,最打动我的不是劫法场那段,而是阿苏勒和姬野两个人面对爱恋和友情,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悲伤
反正当时看的时候是很久都走不出这股情绪,只对着杂志一遍又一遍的看,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
把阿苏勒和姬野的各贴一两段出来,包括那期杂志江南的刊首语。
一、吕归尘部分。
  烫沽亭。
  羽然把酒壶高高地提了起来,清澈的酒液化成一条细线坠入暖杯里面,一杯酒满满地倒到杯口,一滴不多,酒液满满地沿着杯口凸出一线。
  “好哦!”她握着拳头雀跃起来,“这次终于成功了!”。
  她趴在桌面上去看那一线凸出的酒液,映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清澈动人,很薄的白瓷的被子上漾着一环一环的光影。
  “阿苏勒你最近去文庙没有?里面有个卖酒的商人,每次沽酒不用量器的,就是这么一倒,准准的,正好。阿苏勒你来倒着试试?”。
  吕归尘摇了摇头。
  “今天下午我又去鸣珂里了,想找上次我看见那只玉环,我给你说过的你记不记得?那枚绿色的。可是那家铺子真小,鸣珂里那么多家玉店,我转了好长时间都想不起是在哪家玉店找到的。也许姬野还记得,我是跟你和姬野一起看见的吧?”。
  吕归尘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阿苏勒你干嘛啊?一整天说话了。”。
  吕归尘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对了对了,有个好玩的事情!”羽然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你知不知道,石头的父亲要给他结亲了,石头吓死了,我就带着石头他们去那家门口等着,看见那个女孩出来。她长得……”。
  她一呲牙:“像是一只菜青虫。”。
  她期待着吕归尘跟她一起笑,以往她兴致勃勃地在背后说坏话的时候,吕归尘就坐在她身边轻轻地笑,所以她非常乐意和吕归尘说这些,因为姬野总是左顾右盼地不专心,而吕归尘永远都像是在听她说笑话。可是这次吕归尘没有,他木愣愣地坐着
  “不好玩啊?石头吓死了呢。”。
  吕归尘露出很淡的一丝笑来:“为什么像菜青虫?”。
  “因为绿绿的,又胖胖的,而且走路一扭一扭的呗。”。
  吕归尘还是轻轻地笑了一下,羽然失望起来,他居然也没问说一个人怎么会绿绿的,其实她留了一个扣子,是因为那家的女孩正在发疹子,脸上敷了绿色的药泥。
  她歪着头看着吕归尘,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又不是很明白,吕归尘那双一直清澈的眼睛现在是灰蒙蒙的,他坐在那里,姿势和往常没有区别,却让人觉得像一具被剪断了吊线的木偶。
  她觉得无聊起来:“我要走啦,我跟姬野说好了,要去看凤凰池那边的荷花场里的斗虾。阿苏勒你去不去?”。
  吕归尘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去了。”。
  “那我走喽。”羽然站了起来。
  “嗯,我也走。”。
  两个人走出烫沽亭,落日前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背后,周围一片昏黄。羽然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她走路的时候一跳一,像只兔子,把吕归尘落在了后面。她想着斗虾,没有注意到吕归尘越走越慢。
  吕归尘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间那样强烈的酸楚从鼻腔里狠狠地涌了出来,全不给他半点抗拒和逃避机会,他觉得全身很冷很木,他很累了,他想说羽然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他又想说我其实是有话想跟一说的,可是你总那么唧唧喳喳。
  他没有说这些,他站住了
  “羽然……我阿爸……死了……”他轻轻地说,“我阿爸,死啦!”。
  他想羽然也许根本听不到的,周围那么多人,又那么吵。可是他不能不说,他觉得自己会憋死的。
  羽然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凝滞在那里了。
  她猛地转身,看见那个男孩子站在酒肆门口的阳光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根本看不见吕归尘的脸,却能够感觉到他的悲伤,无形地从他身上冲着她流了过来,像是冰冷的潮水。她想做点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抚平这时候吕归尘心里的悲伤,她很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
  吕归尘默默地低着头,两个人对站了一会儿,羽然跑过去,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
  吕归尘呆住了。
  这是吕归尘的记忆中羽然唯一一次抱他,他个头比羽然高,可是这个时候却是羽然在抱着他。羽然身上淡淡的香气笼罩了他,他觉得羽然的身体是那么柔软,软得可以融化到他的身体里面,他又觉得其实那是为他自己变得太柔软了,羽然用力捏一捏,他就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人儿,可以放在羽然的口袋里,跟着羽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伸出双手,手在颤抖,像是铁被磁石吸过去,他的手贴在羽然的背后。
  压制了太久的悲伤猛地冲了出来,他紧紧地抱住了羽然,泪水唰地流下。
  这一瞬间很短,又像是无比漫长。在他的回忆中那时候无数人在他们的身边穿梭有如无物,在人流里面,他抱着羽然,像是流水中的礁石。
……。
  八月初九。
  羽然抿着杯子里烫暖的白米酒,翻着眼睛去看桌子对面的吕归尘。吕归尘有些恍惚的样子,只是侧眼去看窗外的车马,下午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得他的脸颊仿佛是透明的。
  羽然憋了一口气,忽然探过身子去在他耳边打雷一样地喊:“喂!”。
  吕归尘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她。
  整个酒肆里的人都被引得看向这边,看见呆呆的少年和气鼓鼓的女孩儿,稍微静了一会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笑起来。羽然他们三个总来这个小酒肆,从掌柜到熟客都认识他们。
  “你今天出门撞到头啦?那么傻乎乎的。叫我出来,又不说话。”羽然瞪了他一眼。
  “哦,没有……”吕归尘这么说着,却像真的被撞到头那样揉了揉脑袋,“我在想……我也许很快就能回家了。”。
  “回家?国主愿意让你回家了么?”。
  “是啊,我阿爸过世了,按照我们蛮族的习俗,要所有的儿子骑着马,带着他的骨灰,放马跑到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然后挖一个坑把骨灰埋下去。还要随身带一头带崽的母骆驼,把骆驼崽在那里杀了,母骆驼就会非常悲伤,这样以后要祭奠父亲,只要牵着母骆驼,它记着骆驼崽被杀的地方,自己能找到,别人却不行了。”。
  “真是残忍!”羽然扁了扁嘴。
  “嗯……”吕归尘低低地说,“其实我也觉得很残忍的。”。
  “不过不过,”羽然抹了一下嘴边的酒水,“那母骆驼要是也死了,岂不是永远都找不到坟墓了?”。
  “嗯!”吕归尘点头,“可是骆驼的寿命很长的,等到骆驼都死了,那人的儿子们也差不多都死了。记得他的人都死了,也就不用再找他的坟墓了。”。
  “记得他的人都死了,也就不用再找他的坟墓了……”羽然有些忧郁的样子,“有一天我死了,谁来找我的坟墓啊?”。
  吕归尘呆了一下:“我会记得的……”。
  他摇摇头,改了话:“别想这个了,你不会死的,你会一直都这样的,蹦蹦跳跳的。”。
  “一直都这样,还不变成妖怪啦?”羽然转瞬间又高兴起来。
  吕归尘笑笑,羽然一边抿着米酒一边哼着歌。她点着头,额前那一缕倔犟的头发轻轻地跳动。
  “羽然你洗头了么?”。
  “嗯!”羽然点头,“今天早晨才洗的,我的头发有开叉啦。”。
  她扒拉着自己金色的长发,掀起来一缕一缕细细地看,那些头发扯开来洒落,像是一层金色的帷幕。
  “我……能不能摸摸你的头发?”。
  “嗯,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分叉的,我已经剪掉多了。”羽然背过身去。
  于是吕归尘轻轻地把手放在了羽然的头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像是风里落下的一片叶子。他曾用这只手握着影月杀死过威震东陆的雷骑,可是这时候这只手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许多年之后吕归尘回想他一生中最温软的时光,是在南淮城的街头,他和他心爱的女孩儿并肩地走,有时候羽然也会拉住他的手,而有时候,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高声呼喊让他走快一些。曾经在那些深寂的小巷里,她没来由唱歌,这时候吕归尘总是以他是在做一个很漫长的梦,长到不会再醒来。他们走累了会托着腮坐在那里,看着一辆又一辆的大车经过,羽然说我有一天要坐着这样的大车去远方,吕归尘说那我跟你去,羽然说那我要坐比你早的一班大车,这样我总是先到,你追过来,我又跑掉了
  吕归尘会拼命地去回想他和羽然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怕遗忘,他想是否曾经有一刻羽然的心里对他有过那么一丝的异样的情怀,可是他不知道,于是他仅仅能一再地回忆他的手指划过羽然的长发时,仿佛划过纤细如丝的时光,你揽不住它,只能在风一般的触感里面去见证曾经有过的一切。
  长发是顺滑的,像是丝缎,其实一点点的分叉都没有。吕归尘的手最后停在羽然的面颊边,他触到了羽然的耳朵,捏了捏。
  “痒死了痒死了!”羽然格格地笑着闪开,用手把自己的两只耳朵都捏了起来,不让吕归尘碰到。吕归尘看着自己的手,觉得那种柔软的感觉还在,只是像被风吹走那样一丝一丝地散去了。
  “对了,今天我跟煜少主约了,有点事,我要先走了。”他站了起来。
  “喂!记得结了帐再走,我可没带钱。”。
  “哦。”。
  “还有,”羽然把手高高地举起来,“我还要米酒!”。
  吕归尘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起来,摸出一枚金珠放在桌面上,对一旁的伙计说:“还要米酒。”。
  伙计答应着去了。
  吕归尘走到门边,看见羽然把自己那杯喝完了,舔了舔嘴唇,把吕归尘那边剩下的半杯也都折进了自己的杯子里。她双手捧着杯子,一点一点地抿着,转着眼睛去看周围,像是个无聊的孩子。
  “羽然……这些天我有点事,不能常出来了,”吕归尘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他竭力忍住了。
  “嗯!”羽然点头。
  吕归尘揭开了帘子。
  “真傻……”他轻声说。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谁,也许是说自己,也许是说羽然,说那么多隐隐约约的眷恋和表白你始终都不明白,只是在下午的阳光里雀跃着爬上树去摇晃挂满枣子的树枝。
  “阿苏勒你说什么?”羽然在他背后说。
  吕归尘不敢回答,也不敢回头,他装着没听见掀开帘子出去了,面对外面刀枪剑戟一般的阳光,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转过街口,在阳光照不到的巷子里,紫寰宫的执金吾们高举着金菊花大旗,勒着骏马在那里等候他。率领这些执金吾的,竟然是三军的统帅拓拔山月。
  拓拔看了这个沉默的少年一眼:“尘少主,你是青阳的世子啊!你和一般人,是不同的。”。
  他不再说什么,亲手为吕归尘牵过战马。
  吕归尘看着那根丝综的缰绳,他知道这是一个选择。要么去接马缰,要么去接她的手,一旦接下了,漫漫长途,就再不能回头。这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一条通向广阔的草原和血色的战场,一条通向南淮城的街头,融融的月色下笛声楼头,温温软软的手。
  “世子!”拓拔低声说。
  吕归尘点了点头,接下了拓拔手中的缰绳。
  酒肆外的马蹄声像是一阵疾雷,震得地板都微微颤动。有人招展着红色大旗如风驰过,蹄声消失在小街尽头
  “当街就敢这样放马跑撞着人可怎么办?”伙计嘟哝着端着温好的米酒上来,放在了羽然的面前,“慢用。”。
  他无意中低头看了羽然一眼,忽然发现这个女孩儿一向灵动的眼睛像是黯淡了,她不再眼睛转来转去地看周围,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出神。羽然忽然把杯子往桌上一撂,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下午的阳光晃着她的眼睛。看不见那个少年的背影了,这条街显得那么空旷。
  “阿苏勒……”她低低地说,噘起了嘴。
二、姬野部分。
  姬家。
  夜深了,门外挂着两盏灯笼。姬野悄悄推开门,沿着墙根自顾自地走向自己住的北厢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进家门也不从中堂的大道走,只是沿着他自己在草地上踩出来的一条小道走向自己住的地方。他倒是不怕什么,可是他也不愿看那些脸色。
  “野儿!”一个低低的声音。
  姬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该送些什么给羽然过生日,这时候猛地抬头,看见屋檐下的姬谦正。
  “父亲。”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心里却诧异,父亲从来不会在深夜等他回来什么的,往往是一家三口都睡了,姬野才一个人悄悄回家,天没亮,他又去城外的大柳营操练了。
  “这么晚,去哪里了?”。
  “出去走走。”。
  姬谦正鄙夷地打量着他浑身的装束:“十八岁了!十八岁了!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在皇室少府出仕了!好歹也是一个军官,一点样子也没有,倒像个流浪的混人!”。
  姬野不说话,低着头。他已经比父亲高了,低着头姬谦正也能看清他那双墨黑的眼睛。看着看着,姬谦正却叹了口气。
  “明天要祭祖!猛虎啸牙枪给我收着,我要打磨上油。”。
  “哦。”姬野应了,从屋子里面取出了虎牙
  姬谦正一把收了过去,瞥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城里不安静,明天祭祖,不要再出去瞎跑了,早点睡吧!”。
  姬谦正转身走了。姬野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八月并非什么祭祖的日子,也不知道父亲为何深夜等他,专为告诉他祭祖的事情。
  他走进自己的屋子,也不解衣,趟在床上,望着屋顶叹了一口气。有几日他没有见到羽然了,没见到吕归尘的日子更久些,眼看就是羽然的生日了,按照往年的样子,少不得吕归尘和他都得送羽然礼物。想到三个人坐在一起把礼物拿出来,他觉得很多很烦心的事情涌了出来,恨不得立刻就睡过去,也就不必烦了。他坐了起来想吹灭蜡烛,忽然看见桌上的信。姬家还是殷厚的家世,信一向都是使女收下,一一送到家主和公子们的桌上。可是姬野几乎从来就没有信,而今天桌上居然放着两封信,用镇纸压着。
  他拿起两封信,更诧异地是两封信都没有署名,只是空白的信封。
  他打开了第一封,认出了熟悉的笔迹,羽然的字一向是这么歪歪斜斜。她对东陆文字语言都熟悉,却不肯在书法上下半点功夫:。
  “姬野,阿苏勒,对不起。
  我要走了。故乡的使者来了,我知道他总会来的。我从来没跟你们说我是谁,我想你们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有一天我要回宁州,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然后它忽然就来了。
  我没有跟你们说,是因为我不想告别。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只是和爷爷一起骑了一匹马,有一天我还会这样回来的,和爷爷一起骑一匹马,就这么就回来了。
  我会在很远的地方想你们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们,所以我很快就会回来。”。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然”字,这个字写得很漂亮,因为吕归尘花过很多的时间教羽然写这个字。最后在信角,羽然用很小的字多写了一句:“姬野你把信给阿苏勒看吧,我本来想写两封信,可是我怎么写还是一模一样的两封信,所以我决定只写一封,写给你们两个。”。
  姬野呆呆地看了许久,信从他手里滑落下去,落在了烛火上。刚刚被烧了一个洞,姬野急忙扑上去拍灭了,然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想是一个傻子。
  隔了很久很久,他才打开了另外一封信。又是熟悉的笔迹,那是吕归尘清秀的字,是路夫子的亲传:。
  “姬野,对不起。
  我要走了。我父亲过世,北都城里听说很乱,国主说,到我回北陆的时候了。他还把缳公主嫁给我,我本来应该提早告诉你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翡翠环是羽然说她喜欢的,我买了,本来想等到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可是我就要走了。你送给她吧,我知道她真的很喜欢,她说过很多次的。不用说是我买的,我没有告诉她我要成婚的消息,她一定很气我。
  这些年真是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和羽然,我就只能是南淮城里面一个没人问的小蛮子。”。
  下面的署名是“阿苏勒”,信封沉甸甸的,姬野倒了倒信封,倒出一枚青翠的玉环。他的手颤抖起来,他捏着那枚玉环在烛火下转着,于是沉郁的翠绿色流转在桌面上,一时溢开,一时隐没。
  姬野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冲到窗边使劲推开窗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微凉的夜风,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住了,异常地难受。
  外面隔墙的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铛铛”地敲着梆子。这是罕见的事情,姬野是军官,知道只有军情紧急或者有别的紧要大事的时候才会派遣快马在全城敲着梆子传警。
  他从墙上那个一只没有修补的豁口翻了出去,看见一个军士正立马在墙边紧张地糊贴告示,他凑上去看了一眼,浑身的血都凉了。
  很长的告示中他只看清楚了一句:。
  “金帐国质子吕归尘,明晨斩决!”。
……。
  姬野靠着那块倒伏的石碑坐着,呆呆地看着远处焚烧后的残烟缓缓升起。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冻住了,这是黎明前的标记,整个夜晚最冷的时候。东陆诸国都沿用皇室的刑罚,杀人之刑在正午日光最盛的时候,天要亮了,姬野知道那个时刻在一点一点逼近。
  他已经去过了有风塘,可是息辕只对他摇了摇头。他跑到这里来,他存着一线希望说羽然还没有走,虽然他也知道羽然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可是至少有一个人可以跟他说话。可是那间位于林子后面偏僻处的院子只剩下了燃烧后的废墟。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见石墁地上刻着的剑圈枪圆,恍惚有种错觉:这一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或者翼天瞻和羽然根本就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缺了一块,他一直把这一块存在羽然的院落里,可是院落没有了,连着他也觉得自己心里空了。
  他抬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想着那个男孩的笑容
  “我……我叫吕归尘,吕归尘?阿苏勒,你可以叫我阿苏勒。”。
  “原来羽族是这样唱歌的啊,你真了不起,还懂得羽族的文字。”。
  “我把这柄刀送给你,以后有谁敢踩你的脸,也就是我阿苏勒?帕苏尔的敌人,盘鞑天神在上,整个誓言只要我不死,就都有效。”。
  “姬野!姬野!快逃!快逃啊!”。
  羽然的样子忽然蹦了出来,她用力地点头:“对!我们三个是朋友!”。
  无数的记忆在同一个瞬间向他汹涌而来,像是水流一样穿透了他的胸口,他觉得心里更空了。他已经丢失了一块,还有一块他存在那个蛮族男孩那里,而这一块,也就要没有了。
  他有种绝大的恐惧,他要离开这片荒凉的林子和废墟,他要找一个暖和一些的有人的地方,他需要找个人跟他说话。他跳了起来飞快地越过了树林,越过了池塘,越过了街道。可是寂寂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他只能不停地跑,去找那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就这么发疯般的在黎明的小街上奔跑着,张大了嘴去呼吸微冷的空气
  “阿苏勒……阿苏勒就要死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我跑到哪里去……我该跑到哪里去?”。
三、江南刊首语【絮语】。
  写到这一节,真是迷惘
  秋风起了,上海的风凉了下来,我站在中山公园的街头,没有阳光,人来人往。大角说这座城市节奏快得人走路都快了起来,我忽然感觉到了,因为我慢了下来,就越发觉得周围穿梭的人的流水。你很难缓下来,或者说不好意思,当你这么做的时候,就像迷失在城市角落里的一个盲流。
  就是这样一个下午,我独自坐地铁去中山公园的国美买一只耳机,其实我也并不需要耳机,我只是需要一个目的地,然后我可以走在路上,散散漫漫的去想我的阿苏勒和羽然。
  要写阿苏勒对羽然的依恋,我犹豫了很久。
  我在我笔记本上的MP3里搜索了一下,搜到张信哲的歌,在深夜里放起他的《白月光》,我想大概就是如此的吧。我以前不喜欢他的歌,因为纤细而脆弱,充满了求而不得的凄苦和絮絮叨叨的幽怨。不过我仔细去揣摩那种感觉,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依恋这个东西,让人脆弱,这是我的结论。我想起我父亲小时候教导我说爱你的亲人是一个至上的不可动摇的原则,他举例说我们街上的一个流氓叱咤风云,在当地算得一霸。可是他从小父母双亡,跟奶奶一起长大,奶奶恨他当流氓,时有拿着锅铲追打他的时候。这时候流氓就跑,抱着头跑,不敢回头,更毋庸说还手。其实是一个道理,你叱咤风云,你纵横万里,你总要一个归家的温软的地方。
  我常常想即使英雄人物的心底也会有一个破绽,你敲打他别的地方,坚如金刚,敲到这里,脆如琉璃
  于是我终于下笔了,字斟句酌。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论坛里质疑说为什么吕归尘会喜欢羽然,是不是他更应该跟苏玛在一起。其实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很偶然的事情,没有原因,也未必需要结果,有时候这种眷恋只是短短的一瞬,而有的时候,它会很长很长,像是蚕茧里面抽出的丝,无穷无尽。
  所以没有为什么,于是吕归尘喜欢羽然了,并且很不幸的漫长的喜欢了一生。我无法解释清楚一切,只希望我落笔写他走入枪戟般阳光的背影时,心情可以无限的逼近真实。
  其实已经写完了三个人的结局,姬野的内心是个封闭黑色空间,只能虚写,而吕归尘的心则可以实写,实写起来却又很难落笔。我坐在斗室里,想着这个始终隔水遥望的人眺望门复门关复关的东陆大地,目光再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曾经迷茫于最好的朋友和十万人的生命的轻重,可是他再想去杀十万人换她回来,终究也不能。
  忘记《最后的姬武神》吧,那不是真正的结局,而只是无数悲剧可能中的一个。
  这三个人在我心里有点活起来了,其实我是珍视这三个人的,我并非一个绝对悲观的人,也说不上喜欢对主角残酷,可是我反复证来证去,把乱世的积木搭起来又推翻,却证不出他们的光明结局。
  所以迷惘。
至于这个《缥缈录》《捭阖录》的坑,看到龙族三(黑月之潮)下》刚出又大卖的样子,我是早就没什么指望了,可能以后江南要写,也写不出当年的那种心境了吧。
而我们也回不到当年等着连载看书的那种心境了。
听说知乎上所有伤今怀古回答,结尾都要加一句话——
所谓世事,大抵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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