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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寂寞

发布时间:2019-03-04 11:05:26

我叫洛尤。女。學畫。愛哭。   路程是這樣囑咐我的。洛尤,以後要這樣介紹自己,這樣我就會認得你。   後來我站在103號病房的窗外,許多次想沖進去一把揪起他,大聲沖他嚷,我是洛尤,你認不認得我!可最終隻是讓過路的護士幫我捎進去一朵幸福花,沒有包裝的,花瓣和葉子像咧開的嘴,不知疲倦地笑。   我想把所有的笑容都給路程,原原本本地。一天一點點,到地久天長。      (一)      我知道他的名字。路程。路程的路,路程的程。   他站在老師旁邊,泰然自若地介紹自己。我爸姓路,我媽姓程。他補充道。然後他抻了抻藏青色的衣領,穩當地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接下來的一天他開始畫畫,顔色明亮,并不說話。   他叫路程,其實是不愛說話的。      (二)      出了畫室是一條極窄而且髒的胡同,兩側勉強開了幾間小鋪子,柴米油鹽,和着老太太們零碎的家常,沿着凹凸的地面被風扯得稀薄冗長。   路程不讨厭這些陳舊的味道。每次在路上偶遇,都見他用修長的手指掠過斑駁的牆面,中指尖劃過很美的曲線。在他眼裏,似乎醜陋的牆都是絕好的畫,他愛它們。   晚上的時候可以看見他被燈光拉得老長的影子,在暗橙色的空氣裏,漸行漸遠。   路程的畫從來都有奇特的生命力。他仿的凡·高的向日葵,凄厲的藍紫色和嘲諷的橘黃色得到了完美的統一,碩大的花朵極力地扭曲,狂妄而且孤獨。而背景,隻不過是淡淡幾抹舒逸的藍色,漫不經心。   路程,你真他媽的是個天才。滿臉胡茬的老師叼着煙,用力地搖路程的肩膀。   他隻是笑笑,抻了抻藏青色的衣領,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三)      天氣越來越冷。   路程的藏青色襯衫換成了藏青色毛衣。畫畫時依舊是半睡半醒的狀态,帶着不可掩飾的才氣和驕傲。   你的畫,顔色太灰了。他說着,用手指了指我的畫。   仿佛有種巨大的氣息籠罩着我,我的周圍一下子明亮起來。而路程,就是那個光源,晃得我睜不開眼睛。他是那麽明媚,那麽耀眼。   我擡頭看看他,沒有說話。   你叫什麽。他并沒有生氣,輕聲地問我。   洛尤。我記住你了。      (四)      公汽站對面,一個熟悉的人影。   路程用整面手掌按在牆上,那是一面暗紅色的牆,幾塊牆面脫落,遠處看,像一張蒼白的女人的臉。一瞬間我想起自己的母親,她無望的眼睛用力地張着,口中不斷地喊着一個男人的名字,然後顫抖地伸出雙手想擁抱什麽。   有時候她幹脆抱着一張男人的照片,很寂寞地笑。她的臉蒼白如紙。   我的眼睛澀澀地疼。   許久,路程轉過身,朝車站走來。   你剛才在看什麽。我說。   他沒有看我。洛尤,你看那女人是不是在笑着。他說着,用細長的手指指向對面的牆壁,唔,你覺不覺得,那塊牆壁……   在笑。   唔?   她在很寂寞地笑。我說完,将圍巾理好,上了到站的134路車。   透過窗子,我看到路程用不安卻驚奇的眼光看着我。   他跟着人流上了車,在車門快關上的時候大喊了一寂寞聲,等一下!然後他幾乎是掙紮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逆着人群,把我拉下了車。他帶我離開了人群。   下車走了很遠,大概已經穿越了幾條長長的胡同,他終于松開手。洛尤,你不要哭。我會難受。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把自己的左手套摘下來給他。   傻瓜,怎麽不戴手套。   手套不夠大,看上去很滑稽。可是路程沒有笑。他把我的左手放回我的大衣兜裏,然後将自己凍得通紅的右手插進褲兜裏。他的左手牽起我的右手,漫無目的地走。   不知道過了幾個拐彎,那隻好看的手牽着我走了多少不見首尾的胡同,最後,我們來到了一所教堂門口,他直直地看着那隻大大的十字架。那一瞬間他像個無助的悲傷的小孩子,從前的驕傲分崩離析。   我不相信上帝。他低低地說。我爸爸病了。   我也不。      (五)      路程的手臂上有淤青,額頭上有幾處擦傷,創可貼遮住了他好看的眉毛。老師叼着煙問他,小子,哪來這麽多傷。他無比平靜地說,摔的。   鬼相信是摔的。   路程一定是打架了。   洛尤,你不要跟着我。他停住。   我順路。我答。   我變了。人是很容易變的。他轉頭看着我。   我一直笃定了那個有凡·高的向日葵般奇特生命力的路程,他像一棵将死的植物,眼睛裏是可怕的憂傷。   洛尤。他說着,把我的手放回我自己的大衣兜裏。   洛尤,你要記得把自己弄得暖和點。不要哭,不然我會難受。   洛尤,學畫,愛哭。以後要這樣介紹自己,我就會記得你。   我叫洛尤,我的父親不姓洛,我沒有父親。   路程恰好也沒有了,他說,上帝剛剛把他帶走了。   你小子能不能好好畫!像你這樣還想考美院啊?!你腦子裏在想什麽!老師把他的畫摔在地上。路程沒有說話,默默地回到了畫板前。   攝影燈發出了刺眼的光,照在宙斯石膏像的左側,巨大的陰影将我和路程分開了。瞬間,天涯海角。      (六)      路程不來上課。   那條腐悶的胡同沒了韻味,偶爾有人路過,長長的吆喝聲都變得幹澀。   畫室從此少了一個偏愛藏青色的人,他不愛戴手套,不擅言談。沒有人去選那個陰影中的座位,去畫宙斯像逆光而強烈扭曲的肢體。向日葵謝了。   路程不在。   我多次想起路程在教堂門口的眼神,寂寞得讓我心疼。可是路程,我沒有辦法将你從寂寞裏解脫出來,因爲,我也是個病人。一個患仇恨爲疾的病人。每一次看到我母親蒼白的臉和孱弱的身體,仇恨這惡疾就如洪水猛獸般襲來,反複地折磨着我。   我恨我的父親。      (七)      每次坐車,我都有這樣的幻覺:一個高大的男生擠進人群,不由分說拉起我就走,隻留給我一個落寞的背影,手心炙熱。他漸漸帶我遠離了塵嚣,我心甘情願地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汽車站,十一點整。   我提着書包,張望每一輛駛來的汽車。134路,已經過了一刻鍾,卻沒有蹤影。   不遠處傳來了很大的喧嘩聲,模糊看得到六七個人朝車站的方向走來。那幾個人肆無忌憚地勾搭着,偶爾爆發出很大的笑聲。近了,我勉強看到那些人裏有三個女孩,剩下的四個男生裏,有一個背着畫板。他有很好看的身材,走路有條不紊。   我本想看得清楚些的,可是134路車不失時機地來了,車燈很刺眼,我什麽也看不見。我踉跄地上了車,雙手緊握住扶手。   啊,扶手被我握濕了。   沒看清。我真的沒有看清那張好看的臉, 光太強了。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挺直的鼻梁,我真的看不清了。更沒有看清一個女孩攀到他身上向他索吻,被他輕輕地推開了。   我想,或許那片巨大的光亮和陰影,是他永遠不能跨越的路程。      (八)      天氣暖了,金色的陽光把胡同的牆壁渲染得熠熠生輝,它們突然顯得可愛了。   我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一次見到了路程。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險些摔掉了手中的畫箱。   我在等你。他抻了抻藏青色的衣領。   我突然想,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多的藏青色布料,供他穿這麽多的藏青色衣服。   喜悅從我的臉上綻開,可是路程依舊沒有笑。   我媽……到底和那個人結婚了,兩個月前。我爸才死了幾個月不到,她就再嫁。剛辦葬禮的地方一下子變成了婚禮,你知道麽,那是什麽滋味。   我低下了頭。   那又怎麽樣呢,起碼你是兩個人光明正大地結婚生下來的孩子。像我這樣沒有父親的野孩子,連那負心的男人終究有沒有愛過我母親,我都不得而知。所以路程,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除了安慰。我真的沒能力将你從黑暗中拉出來。原諒我。實在是因爲,路程,我們都是寂寞的。   我隻是看着他。   洛尤,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上帝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他摘下他的項鏈,放在我手心。   洛尤,這是我爸送我的。冷的話,就握緊它。   下輩子再見面,你忘掉他們,我記得你。      (九)      路程沒有死。   他得了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怪病,卻沒有死。   我幾乎是發了瘋似的沖向醫院。103號病房裏,路程安靜地躺着。   他做了開顱手術,頭上纏着紗布,臉還像以前那樣好看。我第一次看見他沒有穿藏青色的衣服——原來他穿淺藍條紋的病號服也很周正。我笑了。推門進去。   就算我的溫度已經不足以溫暖自己,也要竭力地溫暖他,或許互相取暖,寂寞就會漸漸隐去,仇恨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路程。我喊。   他擡頭,睜着那樣清澈的眼睛,輕聲問,你是誰。   你是誰。路程不記得。不記得他父親的死亡,不記得斑斑駁駁的牆壁,不記得那個叫洛尤的女孩。   什麽也不記得。路程忘記了。      (十)      我站在103號病房的窗外,許多次地想沖進去一把揪起他,大聲沖他嚷,我叫洛尤。女。學畫。愛哭。你認不認得我!可是我沒有。我隻是站着,看他發呆,或者擺弄手中的藥盒子。   我握緊他的項鏈,卻隻感到寒冷。誰讓那個半年前死去的男人的照片,牢牢地貼在項鏈的背面呢。這個負心的男人,到死都沒能讓我知道,他是否愛過我的母親。   路程,親愛的路程,我其實很多次地想象過,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我們在陽光裏,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沒有寂寞,沒有陰影,沒有仇恨,沒有悲傷。可是,可是,上帝沒有給我們這個機會。   請你不要記得我。      (十一)      我叫洛尤。女。學畫。愛哭。   如果你們在某個胡同裏見到一個高個子的好看的男生,他穿藏青色的毛衣,不戴手套,喜歡用手指感受斑駁的牆壁。請務必幫我轉達一句話。   下輩子再見面,你忘了他們,我記得你。      (十二)      豔陽高照,一地寂寞。
我叫洛尤。女。学画。爱哭。   路程是这样嘱咐我的。洛尤,以后要这样介绍自己,这样我就会认得你。   后来我站在103号病房的窗外,许多次想冲进去一把揪起他,大声冲他嚷,我是洛尤,你认不认得我!可最终只是让过路的护士帮我捎进去一朵幸福花,没有包装的,花瓣和叶子像咧开的嘴,不知疲倦地笑。   我想把所有的笑容都给路程,原原本本地。一天一点点,到地久天长。      (一)      我知道他的名字。路程。路程的路,路程的程。   他站在老师旁边,泰然自若地介绍自己。我爸姓路,我妈姓程。他补充道。然后他抻了抻藏青色的衣领,稳当地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接下来的一天他开始画画,颜色明亮,并不说话。   他叫路程,其实是不爱说话的。      (二)      出了画室是一条极窄而且脏的胡同,两侧勉强开了几间小铺子,柴米油盐,和着老太太们零碎的家常,沿着凹凸的地面被风扯得稀薄冗长。   路程不讨厌这些陈旧的味道。每次在路上偶遇,都见他用修长的手指掠过斑驳墙面,中指尖划过很美的曲线。在他眼里,似乎丑陋的墙都是绝好的画,他爱它们。   晚上的时候可以看见他被灯光拉得老长的影子,在暗橙色的空气里,渐行渐远。   路程的画从来都有奇特的生命力。他仿的凡·高的向日葵,凄厉的蓝紫色和嘲讽的橘黄色得到了完美的统一,硕大的花朵极力地扭曲,狂妄而且孤独。而背景,只不过是淡淡几抹舒逸的蓝色,漫不经心。   路程,你真他妈的是个天才。满脸胡茬的老师叼着烟,用力地摇路程的肩膀。   他只是笑笑,抻了抻藏青色的衣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三)      天气越来越冷。   路程的藏青色衬衫成了藏青色毛衣。画画时依旧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带着不可掩饰的才气和骄傲。   你的画,颜色太灰了。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我的画。   仿佛有种巨大的气息笼罩着我,我的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而路程,就是那个光源,晃得我睁不开眼睛。他是那么明媚,那么耀眼。   我抬头看看他,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他并没有生气,轻声地问我。   洛尤。我记住你了。      (四)      公汽站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   路程用整面手掌按在墙上,那是一面暗红色的墙,几块墙面脱落,远处看,像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一瞬间我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无望的眼睛用力地张着,口中不断地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然后颤抖地伸出双手想拥抱什么。   有时候她干脆抱着一张男人的照片,很寂寞地笑。她的脸苍白如纸。   我的眼睛涩涩地疼。   许久,路程转过身,朝车站走来。   你刚才在看什么。我说。   他没有看我。洛尤,你看那女人是不是在笑着。他说着,用细长的手指指向对面的墙壁,唔,你觉不觉得,那块墙壁……   在笑。   唔?   她在很寂寞地笑。我说完,将围巾理好,上了站的134路车。   透过窗子,我看到路程用不安却惊奇的眼光看着我。   他跟着人流上了车,在车门快关上的时候大喊了一寂寞声,等一下!然后他几乎是挣扎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逆着人群,把我拉下了车。他带我离开了人群。   下车走了很远,大概已经穿越几条长长的胡同,他终于松开手。洛尤,你不要哭。我会难受。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把自己的左手套摘下来给他。   傻瓜,怎么不戴手套。   手套不够大,看上去很滑稽。可是路程没有笑。他把我的左手放回我的大衣兜里,然后将自己冻得通红的右手插进裤兜里。他的左手牵起我的右手,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道过了几个拐弯,那只好看的手牵着我走了多少不见首尾的胡同,最后,我们来到了一所教堂门口,他直直地看着那只大大的十字架。那一瞬间他像个无助的悲伤小孩子,从前的骄傲分崩离析。   我不相信上帝。他低低地说。我爸爸病了。   我也不。      (五)      路程的手臂上有淤青,额头上有几处擦伤,创可贴遮住了他好看的眉毛。老师叼着烟问他,小子,哪来这么多伤。他无比平静地说,摔的。   鬼相信是摔的。   路程一定是打架了。   洛尤,你不要跟着我。他停住。   我顺路。我答。   我变了。人是很容易变的。他转头看着我。   我一直笃定了那个有凡·高的向日葵般奇特生命力的路程,他像一棵将死的植物,眼睛里是可怕的忧伤。   洛尤。他说着,把我的手放回我自己的大衣兜里。   洛尤,你要记得把自己弄得暖和点。不要哭,不然我会难受。   洛尤,学画,爱哭。以后要这样介绍自己,我就会记得你。   我叫洛尤,我的父亲不姓洛,我没有父亲。   路程恰好也没有了,他说,上帝刚刚把他带走了。   你小子能不能好好画!像你这样还想考美院啊?!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老师把他的画摔在地上。路程没有说话,默默地回到了画板前。   摄影灯发出了刺眼的光,照在宙斯石膏像的左侧,巨大的阴影将我和路程分开了。瞬间,天涯海角。      (六)      路程不来上课。   那条腐闷的胡同没了韵味,偶尔有人路过,长长的吆喝声都变得干涩。   画室从此少了一个偏爱藏青色的人,他不爱戴手套,不擅言谈。没有人去选那个阴影中的座位,去画宙斯像逆光而强烈扭曲的肢体。向日葵谢了。   路程不在。   我多次想起路程在教堂门口的眼神,寂寞得让我心疼。可是路程,我没有办法将你从寂寞里解脱出来,因为,我也是个病人。一个患仇恨为疾的病人。每一次看到我母亲苍白的脸和孱弱的身体,仇恨这恶疾就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反复地折磨着我。   我恨我的父亲。      (七)      每次坐车,我都有这样的幻觉:一个高大的男生挤进人群,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只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手心炙热。他渐渐带我远离了尘嚣,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汽车站,十一点整。   我提着书包,张望每一辆驶来的汽车。134路,已经过了一刻钟,却没有踪影。   不远处传来了很大的喧哗声,模糊看得到六七个人朝车站的方向走来。那几个人肆无忌惮地勾搭着,偶尔爆发出很大的笑声。近了,我勉强看到那些人里有三个女孩,剩下的四个男生里,有一个背着画板。他有很好看的身材走路有条不紊。   我本想看得清楚些的,可是134路车不失时机地来了,车灯很刺眼,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踉跄地上了车,双手紧握住扶手。   啊,扶手被我握湿了。   没看清。我真的没有看清那张好看的脸, 光太强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挺直的鼻梁,我真的看不清了。更没有看清一个女孩攀到他身上向他索吻,被他轻轻地推开了。   我想,或许那片巨大的光亮和阴影,是他永远不能跨越的路程。      (八)      天气暖了,金色的阳光把胡同的墙壁渲染得熠熠生辉,它们突然显得可爱了。   我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一次见到了路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险些摔掉了手中的画箱。   我在等你。他抻了抻藏青色的衣领。   我突然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藏青色布料,供他穿这么多的藏青色衣服。   喜悦从我的脸上绽开,可是路程依旧没有笑。   我妈……到底那个人结婚了,两个月前。我爸才死了几个月不到,她就再嫁。刚办葬礼的地方一下子变成婚礼,你知道么,那是什么滋味。   我低下了头。   那又怎么样呢,起码你是两个人光明正大地结婚生下来的孩子。像我这样没有父亲的野孩子,连那负心的男人终究有没有爱过我母亲,我都不得而知。所以路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除了安慰。我真的没能力将你从黑暗中拉出来。原谅我。实在是因为,路程,我们都是寂寞的。   我只是看着他。   洛尤,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上帝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摘下他的项链,放在我手心。   洛尤,这是我爸送我的。冷的话,就握紧它。   下辈子再见面,你忘掉他们,我记得你。      (九)      路程没有死。   他得了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怪病,却没有死。   我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冲向医院。103号病房里,路程安静躺着。   他做了开颅手术,头上缠着纱布,脸还像以前那样好看。我第一次看见他没有穿藏青色的衣服——原来他穿浅蓝条纹的病号服也很周正。我笑了。推门进去。   就算我的温度已经不足以温暖自己,也要竭力地温暖他,或许互相取暖,寂寞就会渐渐隐去,仇恨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程。我喊。   他抬头,睁着那样清澈的眼睛,轻声问,你是谁。   你是谁。路程不记得。不记得他父亲的死亡,不记得斑斑驳驳的墙壁,不记得那个叫洛尤的女孩。   什么也不记得。路程忘记了。      (十)      我站在103号病房的窗外,许多次地想冲进去一把揪起他,大声冲他嚷,我叫洛尤。女。学画。爱哭。你认不认得我!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站着,看他发呆,或者摆弄手中的药盒子。   我握紧他的项链,却只感到寒冷。谁让那个半年前死去的男人的照片,牢牢地贴在项链的背面呢。这个负心的男人,到死都没能让我知道,他是否爱过我的母亲。   路程,亲爱的路程,我其实很多次地想象过,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们在阳光里,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寂寞,没有阴影,没有仇恨,没有悲伤。可是,可是,上帝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请你不要记得我。      (十一)      我叫洛尤。女。学画。爱哭。   如果你们在某个胡同里见到一个高个子的好看的男生,他穿藏青色的毛衣,不戴手套,喜欢用手指感受斑驳的墙壁。请务必帮我转达一句话。   下辈子再见面,你忘了他们,我记得你。      (十二)      艳阳高照,一地寂寞。

改变自己

感觉就像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心好冷。 本来,我为了快乐去娱乐,却变成了不快乐,我真的令人太失望了。 我应该大量的去接受一切,但是我还是像以往一样,不顺心就发...[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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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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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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