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打马儿过，依旧闻粽香

青艾葉，紅爆竹，莫叫喜鵲枝上蹄；

白玉糕，黃金粽，家家戶戶人兒忙；

天藍藍，水藍藍，平平江面一龍舟；

左敲鑼，右打鼓，轟轟隆隆竟相逐。

許久沒唱起這段歌謠了，許是思鄉情切，夜裏竟也模模糊糊記起，怕自己睡去後，又會立刻忘記，輕輕起身，展了一小台燈，在書桌旁坐下，取筆在本上記下。默念一遍後，頓時千種思緒久久萦繞在心懷，揮不走，也散不去。

四周靜悄悄的，好友睡眠時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偶爾伴着夢中呓語。我順着燈光望去，卻見她踢了被褥。我莞爾一笑，起身爲她蓋好被子。雖時值初夏，夜裏氣溫也有些偏高，但是即便這樣也容易着涼。

夜，已經很深了。而我，卻也久久不能入眠。就着鍵盤，緩緩敲擊出心中那點點溫馨，淡淡愁思。月影西斜，桌上的一小片燈光将我溫暖包圍，投在地上的身影也越來越長……

清水池旁，外婆在細心清洗着那一片片青青的箬葉，外公則在廚房一遍遍的淘着米，然後切肉。而我自然是什麽也不用做的，備受寵愛的坐在一旁的小木板凳上，陪着弟弟，拍着手掌，稚嫩的童音唱着小朋友間常唱的歌謠“你一我一，一休哥；你二我二，王二小；你三我三，三朵玫瑰花；你四我四，四大金剛……”

外婆在旁邊看着我們，眼裏滿是微笑。那時候的外婆還很年輕，一頭長長的青絲梳成辮，自然垂在背後。一小碎花襯衣和黑色褲子，一雙自制的帆布布鞋，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打扮，卻給人說不出的親切和藹。

對上外婆視線，我偏着頭，煞有其事的問：阿婆，媽媽什麽時候來接我和弟弟回家？外婆好半響沒說話，她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很高興的牽着弟弟的手，屁颠屁颠的跑過去。

外婆蹲下身，拉着我的小手，輕聲問：霜霜，你告訴我，你聽不聽話？

我很自然的點點頭，道：聽話。

外婆欣慰的笑笑，撫着我的腦袋的手是那樣溫暖：媽媽這段時間有事不能來接你了。你既然聽話，你就要聽阿婆的話。好好帶着弟弟，要有姐姐的榜樣，不要天天哭着喊媽媽。也不管我聽懂沒聽懂，外婆再問了一句：告訴阿婆，你會哭嗎？

我很鄭重的搖了搖頭：不會……

外婆笑了笑，繼續清洗沒洗完的箬葉。我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良久，拾起一片，問：阿婆，你洗這個葉子幹什麽？外公從廚房出來，笑眯眯的回答：這個是用來包粽子的。看我一臉疑惑，外公繼續解釋：粽子就是把米和肉或是其他東西，一起包到這葉子裏，然後放到鍋裏煮熟，再然後就可以吃了。簡單一點，就是可以吃的東西。那，我們今天包兩種粽子，一種是肉粽子，一種是紅豆粽子，你要吃哪一種呢？

我低着頭，仔細想了好一會兒，眼裏發亮：我要吃肉粽子……

其實，直到再大一些之後，我才記起，當時父母在臨近端午佳節那一日，不知爲何大吵了一架，家中能摔的都摔壞了，一地殘碎……而我，牽着弟弟的手，在一邊愣愣的看着父親狠狠抽打母親的耳光……

事後，母親把我和弟弟送到外公家，而她抱着我們哭過後，轉身走了。我追上去，被外婆趕緊攔着：乖，媽媽是去上廁所了，等會兒就回來了。

那時候年紀小，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而我也很簡單的就信以爲真。

那一年的端午節，是在外公家度過。爆竹燃起的噼啪聲響、寬闊江面上的賽龍舟、大大的一串串的黃金粽……我和弟弟一人一個肉粽子，吃的津津有味，壓根兒就忘了問媽媽什麽時候回來這個問題。

頭重重的在書桌上敲了一下，我吃痛，用手撫着磕痛的額角，我竟然睡着了。隻是，卻夢到了孩童時代有記憶以來過的第一個端午節。那段往事，已經離我很遠、很遠了。

那時候啊，還真的太小，什麽都不懂，不知道什麽是端午節、不知道端午節爲什麽要吃粽子，甚至也不知道父母間的打鬧其實是在吵架。

至那之後，就沒在外公家度過端午節了。但是外婆外公總是會做好大大的肉粽子送到家裏來，因爲知道我們家不會包。父母之間的矛盾也愈演愈烈，終于在那一年的端午節，母親離家出走近一個月，父親也離開家出去尋母親。也許，是從那時候起，我學會了做家事，學會了一個人的生活。

時光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流逝。轉眼間，我已這麽大了。我緩緩撫上鏡中的容顔，一筆一畫勾描着。右眼眉角有一條狹長的疤痕，是當年被父親一把推倒在地，碰在了地上破碎的碗片而劃傷的傷口……如今，傷口已愈合，疤痕卻再也消除不掉，隻是随着歲月的流逝有所變淡。一雙眼睛也褪去了純真，一頭青絲披散肩頭。這就是成長後的我，也許日後還會有所改變，變得更加穩重成熟，直至慢慢老去……

真好，那段日子已經熬過來了。我微笑，鏡中的我也微笑着。夜晚的風，揚起窗簾，吹入屋内，頗爲清涼舒适。我踱步到陽台，靠着門，靜靜的感受夜晚溫柔的撫觸。今日，天氣如此晴朗，确實不應該再想起那已散去的往事。他們說，疼的時候，抱抱自己。确實，心中的苦澀少了很多。那麽痛苦的日子我都堅持下來了，現在的我又有什麽理由去感傷。

外面，天幕正黑，夜色正濃，遙遠處還有點點燈火。

明天是五月初五，端午佳節。難怪連夜裏的風都是那麽柔和。

我迎着風，輕聲道：晚安，我的過去。

記：夜裏難以入眠，所有起身胡言亂語了一番。明日就是端午佳節了，親們，端午節快樂！

還有，很晚了。還沒睡的快去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