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深,两个男人酿一壶30年的岁月酒——王学圻和李雪健的友情

　　2010年是王學圻事業大豐收的一年，作爲多年熒幕上的老兵，王學圻憑借深厚的生活底蘊，成爲大器晚成的典範。在王學圻巨大成功的背後，有一個人最替他高興，這個人就是李雪健。李雪健成名比王學圻早許多年，兩人曾經有相同的起點，也曾經因事業落差産生了誤解。不過，經曆了歲月的磨砺與沉澱之後，兩人的友情卻越釀越濃&hellip&hellip

　　聚首空政，

　　龍套歲月有鹹也有甜

　　王學圻1946年3月出生在北京，他自幼就喜愛唱歌和各種體育運動。1963年，王學圻來到長春某部隊當兵，返城後進入到一家國有企業做了很長時間工人。由于王學圻天賦很好，模仿力強，而且很能吃苦，很快，他就憑借着個人的努力，在1978年考入了解放軍空政話劇團。

　　當時，空政話劇團裏人才濟濟，王學圻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自然沒有得到太大的機會，和團裏的其他幾個年輕演員一樣，他在長長的演員列表上隻能成爲了跑龍套的&ldquo本團演員&rdquo。一次，王學圻看着&ldquo本團演員&rdquo的上面，醒目地寫着主角的名字，下面是&ldquo群衆演員&rdquo，就開玩笑地說：&ldquo這個好呀，咱們就是一夾心的餡餅，夾在中間不會受氣。&rdquo旁邊的一個&ldquo本團演員&rdquo接過了話茬兒：&ldquo好是好，就是工錢太少，也很難有出頭之日！&rdquo

　　王學圻白了他一眼，心想，這人說話怎麽這麽直，專門跟自己起哄呀！

　　後來，王學圻了解到，他的名字叫李雪健，來自山東荷澤。和王學圻相似的是，李雪健也曾在工廠裏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爲擅長表演山東快書和相聲，被借調到二炮話劇隊，後來又幾經周折調入了目前的空政團。

　　都是&ldquo本團演員&rdquo，兩人自然有很多接觸機會。王學圻長得濃眉大眼，很有男人的英武之氣，龍套角色大多是&ldquo紅軍甲&rdquo或是&ldquo地下黨員乙&rdquo李雪健的臉型較圓，相貌稱不上英武，得到的角色多是&ldquo土匪甲&rdquo或是&ldquo白軍乙&rdquo。大多數劇目中，自然是王學圻将李雪健&ldquo擊斃&rdquo，可是也有意外的時候，有一次，按照劇本的要求，王學圻要當一回&ldquo烈士&rdquo了。拍攝之前，李雪健摩拳擦掌，得意洋洋地對王學圻說：&ldquo這一回，可該我出出氣了！&rdquo

　　第二天一大早，随着片場導演的一聲&ldquo開始&rdquo，&ldquo土匪乙&rdquo端槍瞄準，向&ldquo紅軍甲&rdquo扣響了扳機。當時，受到拍攝條件的限制，槍支沒有子彈出膛時的爆響功能，随着李雪健的開槍動作，後面需要一個場工同時&ldquo砸炮&rdquo配合音效。可是，那天不知是怎麽回事，場工的砸炮竟然沒有響，王學圻向前趔趄了一下，察覺到砸炮沒響後，隻好又站定了。李雪健也愣了一下，隻好又朝着王學圻開了一槍，結果這一下仍然沒有響。最後，氣急敗壞的李雪健端槍朝天放了一下，誰知這一下砸炮竟然響了，王學圻也應聲倒地。

　　後來，兩人看到這個畫面的膠帶後，笑得前仰後合，李雪健對王學圻說：&ldquo沒想到我的槍法這麽準，這麽大一抛物線也能把你打中！&rdquo

　　不過，這樣有趣的場景不是每天都有的，當時王學圻經常要給别人當替身。有一回換衣服的時候，王學圻的衣服一脫，李雪健發現他的前胸處一片青紫，由于淤血太過嚴重，再加上王學圻的皮膚很白晳，看起來就像是藍黑墨水打碎在雪白的牆壁上一樣。

　　李雪健一驚，指着淤血的地方叫道：&ldquo啊，這，這究竟是怎麽啦？&rdquo

　　&ldquo這是昨天拍一部對手戲時，被對手男演員打的！&rdquo話音剛落，王學圻便着急地對李雪健說：&ldquo你千萬不要找他，更不要告訴他呀，你要是告訴他的話，他就會有顧慮，下一步就很難放開手腳演戲了。&rdquo原來，在片場時王學圻特别叮囑對手一定要出手重一些，這樣子，自己的反應會更加準确，表演也更到位。看着如此敬業的王學圻，李雪健的眼睛濕潤了。

　　王學圻29歲那年，團裏要拍一部大型話劇，這部戲裏，有一段周總理跟長安街上掃地的老大爺聊天的重點片段，前後大約15分鍾光景，大家公認是全劇的最高潮，同時也是劇中最爲出彩的段落。這個角色是爲空政團的一位資深副團長量身定做的，不巧的是，那位副團長在外地另有任務，檔期上出現了問題。團長找到了王學圻說：&ldquo你來試試吧！&rdquo

　　此前的王學圻哪裏演過八十多歲的老頭兒啊？面對這樣一個十分重要的配角，每天天不亮，他就随着街道一位撿破爛的老大爺出發，來到垃圾場上，認真模仿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就連他與旁人争垃圾時，他也湊近了認真觀察&hellip&hellip

　　得知王學圻被确定爲配角的那天，李雪健拎了一大捆啤酒，切了一包豬頭肉跑到王學圻的宿舍裏，由衷地向他祝賀道：&ldquo學圻哥，你這樣用功，終于沒有白費勁兒，我相信你日後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rdquo那天晚上，兄弟兩人痛飲了很久，酒酣耳熱之際，李雪健給王學圻起了一個很貼切的外號&mdash&mdash&ldquo阿齊&rdquo。這個名字的來曆是日本電影《望鄉》裏的角色&ldquo阿齊婆&rdquo，是一個戲很少但是很出彩的角色。而王學圻也不甘示弱，把李雪健叫做&ldquo雪老健&rdquo。歡聲笑語裏，穿透了龍套歲月的寂寞和辛酸，那種兄弟的情意愈加醇濃了&hellip&hellip

　　人生落差，

　　陽光兄弟情峰回路轉

　　1990年，李雪健來到了自己演藝和人生之路的轉折點，這一年，中國第一部室内電視連續劇《渴望》紅透全國，李雪健在此劇中扮演可親可敬的鄰家大哥宋大成，這一形象一時間深入千家萬戶，李雪健因此拿下電視飛天獎和金鷹獎雙獎，成爲紅極一時的人物。

　　自己的兄弟事業取得成功，王學圻打心眼裏爲他感到高興，不過，有的時候，他的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在巨大的聲譽之下，李雪健很快就擁有了和别人不一樣的待遇，他有了自己專門的造型師與化妝師，休息和吃飯也在單獨的房間。在外景地拍攝時，劇組隻能住宿于一些縣級甚至鄉級的招待所，像王學圻這樣的一般演員隻能用冷水沖，怕感冒的話就隻能擦擦，而李雪健可以在自己的單間内舒舒服服地洗澡&hellip&hellip這樣的對比不禁激起了王學圻的好勝心，他暗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更努力地演戲，争取也早點享受到&ldquo好待遇&rdquo。

　　李雪健和王學圻都是對演藝事業兢兢業業、精益求精的人，有時候不免因爲意見不一、互相較真而鬧點小争執。這種争執，在以前發生的時候都沒什麽，但現在兩個人演藝事業出現大落差，一個已經紅遍全國、一個還默默無聞的時候，在旁人看來就有了别樣的意味。不久，王學圻和李雪健搭檔演一部話劇，這次演出需要連續巡演十幾場。第一場是前往西安進行慰問演出，王學圻十分重視，離慰問演出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就老早地把所有的台詞記好了。雖然跟他演對手戲的李雪健當時在外地拍戲，沒能及時趕回，但王學圻的自信心仍舊滿滿的，他甚至對身邊的一位同事自誇：&ldquo這次演出沒理由不成功，你就瞧好吧！&rdquo

　　孰料，就在兩人在西安碰面，進行第一場彩排的時候，李雪健的表現大大地出乎王學圻的意料，本來頭一天晚上，他已經将所有的台詞爛熟于胸，情緒也調整到最佳狀态。可是一進場，李雪健就對王學圻說：&ldquo這場戲有幾處不太得勁兒，我想改一改！&rdquo接着，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嘩嘩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铿锵的語氣裏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強勢。

　　臨場改台詞是演員大忌，這意味着掀翻了對手所有的準備，将其陷入一種尴尬的境地。和李雪健以往的配合中，李雪健很少改台詞，這不禁讓王學圻敏感起來。旁邊也有人酸溜溜地說了一句：&ldquo李雪健成名了，身價不一樣了&hellip&hellip&rdquo這個話讓現場頓時一片尴尬，王學圻不痛快地将了李雪健一軍：&ldquo台詞都是白紙黑字的東西，憑什麽你說改就得立馬改呀！&rdquo結果，那天的彩排大家不歡而散。

　　這件事情發生後，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陷入一種尴尬境地，見了面李雪健笑着跟他打招呼，王學圻卻避開了他的視線。李雪健醒悟過來，王學圻這是在生自己的悶氣呢！李雪健内心裏自我分析了一下：自己絕對是一個謙和與謹慎的人，王學圻的那句頂撞，其實也不無道理，自己應該提前跟他好好溝通才是&hellip&hellip李雪健很想和王學圻好好談談，可是一想到他正在氣頭上，解釋的效果不會太好，便開始暗暗地尋找機會。

　　機會很快出現了。幾天後，一位攝影師帶着剛剪輯出來的彩排錄像，放給大家觀看。看着看着，一位導演猛拍了一下大腿，興奮之情溢于言表：&ldquo這幾處台詞讓雪健這麽一改，效果比原來可好多了！&rdquo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贊同。見大家都這麽說，王學圻湊過頭來，仔細地把錄像又看了一遍，這一次，他終于看出了其中的味道，内心裏也湧起了一絲欽佩：&ldquo李雪健确實是一個很用心的人，經他這麽一改，這些台詞在舞台上更加可信，也更加生動了，&rdquo

　　就在王學圻暗中感歎之時，李雪健悄悄坐在了王學圻身邊，十分誠懇對王學圻說：&ldquo那天的事你不要介意，我隻是就事論事，一門心思地把這部劇拍好，真的沒有别的意思！我不希望我們兄弟倆之間有什麽誤會和誤解&hellip&hellip&rdquo李雪健還推心置腹地解釋：他是個嘴巴很笨的人，不會說話。另外，他希望自己說的話，王學圻不能過于較真兒，更不能往心裏去。

　　那天的李雪健反複說了很久，也說了很多，王學圻心裏非常感動，越來越忙碌的他們倆，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推心置腹地聊天了。王學圻也很想爲自己那幾天的故意冷淡道歉，但他的風格向來是大大咧咧的，他說：&ldquo你這個人，怎麽變得婆婆媽媽的？！什麽都别說了。那天的事，我再往心裏去的話，還算是個男人嗎？&rdquo

　　互勉三十年，

　　打造影壇兩條硬漢

　　此後的十年裏，李雪健的事業繼續如日中天，成名後的他爲了拓寬自己的戲路，挑戰自己，有意地接演了一些反差極大的角色，先是在張藝謀的影片《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出演黑社會老大，接着又在電視劇《水浒傳》裏飾演了山大王宋江，還在陳凱歌《荊轲刺秦王》中诠釋了暴戾的秦王&hellip&hellip這些角色無一不獲得了如潮的好評。

　　在這個時候，王學圻雖然一樣認真努力，卻因爲沒有遇到合适的機會，事業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還是繼續演一些默默無聞的角色。

　　看到自己的兄弟&ldquo混&rdquo得不怎麽樣，李雪健不但沒有半點兒瞧不起他的意思，反而一有空兒就鼓勵他。那一段時間，空政裏有一些演技不錯的男演員因爲長期無法出頭，放棄了自己的專業轉行了。這種現象讓李雪健一度很擔心，他不止一次對王學圻說：&ldquo論年紀，你是我的老大哥論演技，你更是沒得說，雖然你的蟄伏期長了些，但真正的男人不應計暫時的得失，而應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并安然享受奮鬥過程裏的無限美好！我看好你！你千萬别放棄！&rdquo

　　王學圻爽朗地笑着說：&ldquo雪老健，你放心，我王學圻絕不會當逃兵！&rdquo

　　就在李雪健關心着王學圻之際，他自己卻遭遇了人生的一個坎。因爲長期操勞，他的身體出現了異常，很快，李雪健被确認爲鼻咽癌，迫于無奈的他隻好将手頭上所有的工作暫時停頓下來。

　　2004年9月，大病初愈的李雪健參加電影《吳清源》的拍攝，由于長期的放化療，他的身體變得十分虛弱。此時，王學圻恰好在附近的片場參與張黎執導的《軍人機密》的拍攝，得悉&ldquo雪老健&rdquo就在旁邊拍戲，他感到十分吃驚，更讓他吃驚的是，李雪健當時正好在試裝，盡管精神上有些疲憊，可是他對待自己的服裝卻沒有半點兒含糊。一件、兩件&hellip&hellip七八件試下來，不但王學圻看得感到有些揪心，連一旁的工作人員都有些不忍。

　　王學圻上前拉住了他：&ldquo老健，你現在還沒完全恢複，幹嘛這樣拼命？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rdquo李雪健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目光沉着地說：&ldquo阿齊，你知道，好戲才是我的命根子，我如果閑下來什麽事都不做，那才叫真正的死亡呢！&rdquo

　　王學圻沒有再勸說什麽，他隻是緊緊地擁抱着李雪健，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在他内心深處恣意地流淌着。

　　在人生困境裏倔強站立的李雪健深深刺激了王學圻，此後，他開始有意識地鍛煉身體，多年來，王學圻一直保持着健身的習慣，身板兒也一直很硬朗，目睹了李雪健的堅韌，王學圻更是明顯地加大了&ldquo力度&rdquo和&ldquo強度&rdquo，家裏面很快地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啞鈴，跑步機時常咚咚咚地響個不停。此時的王學圻已經是近六十歲的人了，這樣如同小夥子一樣，讓周圍人很爲他擔心。王學圻卻總是擦着額頭上的汗水，滿不在乎地說道：&ldquo雪老健都能挺住，我要向他學習，沒什麽挺不住的！&rdquo

　　2008年年初，因爲長期兩地分居，王學圻和妻子的夫妻關系出現了難以調解的裂痕，&ldquo離婚&rdquo這一字眼也十分現實地走到了王學圻的面前。然而&ldquo軍人出身＋形象正面＋年過六旬&rdquo的條件，讓外界形成了&ldquo誰離婚都輪不到王學圻&rdquo的思維定勢。因此，王學圻很難下定決心，那一段時間，他經常獨自一人躲在家裏，靠不停地收拾東西和打掃衛生來緩解心緒，再不就是就是開着越野車，漫無目的地在六環路上狂奔。

　　看到王學圻的狀态越來越不好，李雪健很擔心。一天，他特地把王學圻叫到家裏來吃飯，席間，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樣子，李雪健邊夾菜，邊對他說道：&ldquo我給你講個小故事。有三個人将被關進監獄三年，監獄長說會滿足他們三人一個要求。美國人要雪茄法國人要一個美麗的女子相伴猶太人要了一部與外界溝通的電話。三年後，出來的美國人嘴裏鼻孔裏塞滿了雪茄，卻沒有一支點燃，原來忘了要火了。法國人滿頭大汗，一手抱着一個又哭又鬧的孩子。隻有出來的猶太人興高采烈，并緊緊握着監獄長的手告訴他：三年來，他每天與外界聯系，生意不但沒有停頓，反而增長了一倍！&hellip&hellip&rdquo

　　講到這裏，李雪健頓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道：&ldquo阿齊呀，什麽樣的選擇決定什麽樣的生活。今天的生活是由三年前的我們選擇決定的，而我們今天的抉擇，将決定我們三年後的生活！我相信你會選擇一種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我也相信你完全有這個勇氣！我支持你！&rdquo

　　朋友的鼓勵，讓王學圻知道了自己絕不能消沉和放棄。2008年年底，陳凱歌導演的電影《梅蘭芳》在全國熱映，人們驚訝地發現：不再爲婚姻苦惱的王學圻煥然一新，他扮演的伶界大王&ldquo十三燕&rdquo成爲全劇非常出彩的人物！&ldquo十三燕&rdquo也成爲王學圻演藝事業上的加油站和一個新起點，他對各類角色的駕馭漸入佳境，在其後出演的《麥田》、《建國大業》、《十月圍城》等影片中均表現不俗。後來，王學圻曾半開玩笑地對李雪健說道：&ldquo如果《梅蘭芳》這個戲再不行的話，我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意氣風發，畢竟年齡到了！&rdquo

　　2010年9月3日，由吳宇森執導、王學圻主演的首部武俠巨制《劍雨》在全球首映，從媒體上看到這些後，李雪健感慨不已。回首自己與王學圻30年的友情，他高興地看到，在人生的種種漩渦與逆流裏，兩人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先後頂上了事業的頂峰，那份兄弟情也在時光的打磨之中，閃耀出從前少有的光澤。歲月荏苒，在彼此的人生裏，還有什麽能比這更讓人欣慰與高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