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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绝之地

发布时间:2022-04-15 00:30:01

夜半鼓聲

  深夜,許知章正睡得安穩,突然間,他聽到前面衙門裏響起一陣擂鼓聲。牛皮大鼓被敲得山響,分明是有人鳴冤!許知章匆匆起身,官袍都顧不上穿,直接來到縣衙。

  早有值守的衙役擒住擊鼓人,許知章令人掌起燭火,定睛一看,大吃一驚。

  隻見那擊鼓人體形碩大,臉腫得透亮,五官完全擠到一起,極爲恐怖。見到縣太爺,那擊鼓人突然用力甩開衙役,幾步跪倒在許知章跟前:&ldquo許大人,請救救我們小湯村,我們村的孩子都快要死絕了!&rdquo

  沒等許知章詳問,隻見那擊鼓人突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聲爆響之後,面頰開裂,血水飛濺,頓時氣絕身亡。别說衙役,就連走南闖北的許知章也吓得後退幾步。他馬上命人連夜去找仵作,并通知師爺過來。

  縣衙裏燈火通明,許知章看到衙門口大門緊閉,腦子裏湧出許多疑惑。這鳴鼓人是如何進到衙門的?他是誰?得了什麽病?小湯村又在哪兒?

  師爺白先文和仵作很快趕到。仵作簡單查驗過屍身之後,微微皺眉: &ldquo許大人,死者應該是得了某種怪病。身體鼓脹透明,皮膚薄如紙片,稍加碰觸,血水橫流。我做仵作二十年,還從未見過。&rdquo

  許知章坐在一邊,将死者的話對師爺重述了一遍。

  師爺沉思片刻,說:&ldquo他說小湯村的孩子快死絕了,莫非都得了這種怪病?&rdquo

  師爺拿來青縣地理分布圖,查遍各地,卻無小湯村的記錄。許知章感到奇怪,這小湯村莫非隐匿在深山之中,與外界并無來往?

  &ldquo今天晚上,務必查清小湯村的方位。明天一早,我倒要去看看,爲什麽村子裏的孩子快死絕了!&rdquo許知章對師爺說。

  &ldquo大人,我勸您還是不要去。那是個荒蠻之地,您千金貴體,萬一有個閃失&hellip&hellip&rdquo師爺說不下去了。

  許知章有些愠怒: &ldquo我既是此地父母官,怎能置百姓死活于不顧?&rdquo

  想不到,師爺突然&ldquo撲通&rdquo一聲跪下,競抱住了許知章的大腿。許知章大驚,師爺跟随他多年,兩人情同兄弟,他這是做什麽?正要發問,許知章突然感到腿部一陣劇痛。

  睜開眼,他見自己不知何時滾到了床下。床上,夫人正驚愕地看着他。原來是南柯一夢!許知章重新上床,卻再也無法入睡。

   滅絕之地

  清早,許知章還沒吃早飯,師爺匆匆趕了過來。見他面色有異,許知章便問發生了什麽事。

  師爺說他昨晚做了個怪夢,然後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他的夢,竟然跟許知章的一模一樣!

  許知章放下茶杯,良久才說,這是冤魂擊鼓啊,民間定有難申冤情!說罷,叫人備馬,就要去尋訪小湯村。師爺阻攔,說不如自己先去探探路,大人再去也不遲。 許知章卻道: &ldquo冤魂半夜入夢,我不去,也是寝食難安!&rdquo

  吃過早飯,師爺從當地人口中打聽到,小湯村原在青縣的槐嶺一帶,可七年前發洪水,小湯村地勢低矮,整村搬遷。這一搬,就搬進了土地頗爲肥沃的大山深處。平時極少與人往來,偶爾有串貨郎進出山裏,帶出些消息。

  帶了兩個衙役,許知章打馬揚鞭,直到黃昏時分,終于來到了小湯村所在的山腳下。

  許知章将馬缰繩扔給随行衙役,和師爺一起登到高處向下望去。隻見山窪裏果然有個小村落,隐約可見幾點燈光微微閃爍。無疑,這就是小湯村。

  兩個衙役舉着火把頭前引路,又走了約摸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小湯村的村口。許知章抹了把額頭的熱汗,看到村口豎着村碑,村碑之上卻挂着一幅牛皮圖。衙役将火把湊近些,許知章看到上面畫着面目猙獰的符咒,是鎮鬼圖!

  師爺也湊過來看看,又望望四周說: &ldquo許大人,不如我帶衙役先進村,你稍後再進。你看這村子,群山環抱,就像在密不透風的甕中。風調雨順倒還罷,一有瘟疫,風都吹不散,隻會聚集到這村子裏。&rdquo許知章卻沒有絲毫猶豫,說,&ldquo不,我們一起去。&rdquo

  師爺欲言又止。他跟随許知章多年,早知他的脾氣秉性,再勸也是無益。

  當下,師爺令衙役趕緊去找村子裏的地保,說縣令來了,讓他們速找幾個人來引路。

  沒過多久,十幾個村民舉着火把出來。五十多歲的地保見縣令親自來查訪,領着村民齊刷刷跪在地,有人已經放聲痛哭: &ldquo許大人,求您救救我們的村子吧!&rdquo

  許知章親手扶起地保,問這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地保抹抹眼淚,說七年前他們因洪水暴發搬到這山裏,可安穩不到兩年,村子裏的孩子便開始生怪病。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也全身腫脹,就像被氣吹的,不久便會爆裂而死。

  &ldquo死的,都是嬰兒?&rdquo許知章問。

  &ldquo大部分都是。這幾年,已經死了二十多個孩子。每到秋天,一定會有孩子染病,一旦得病,根本無法醫治,再這樣下去,我們這小湯村就要斷根了。&rdquo地保滿面愁雲。

  &ldquo成人,有發病的嗎?&rdquo許知章問。 &ldquo有,前陣子有個叫大壯的。三個孩子都死了,他也死了。&rdquo地保抹着眼淚說。

  許知章撚着胡須,微微點頭。現在看來,那冤魂,定是大壯。地保前面引路,許知章剛走出幾步,就見一個村民哭着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ldquo大老爺,大老爺,我家的小兒子又死了&hellip&hellip&rdquo

   嬰骨謎蹤

  整整一夜,許知章腦子裏不停閃現着嬰兒屍身淌血的情景,根本無法入睡。這樣的怪病,他聽都沒聽過。他推斷,這應該不是瘟疫。瘟疫向來偏喜老人和孩子,可這裏死亡的大都是孩子,老人卻沒有一個染病。

  許知章問過地保,既然這怪病延續了七年,爲何不向外界求助?

  地保說怪病發作第二年,曾有兩個男丁結伴向外界求援,可有去無回,後來在山洞中發現他們被猛獸掏了心第三年,又派出三個人,又是同樣的下場。後來,就再沒人敢出去了。可奇怪的是,他們在山裏,從沒遇到過猛獸。後來,就有人說小湯村遭了詛咒。

  一夜翻來覆去,天剛蒙蒙亮,許知章就起床。師爺早收拾停當,見縣令出門,忙跟了出去。許知章想到處走走,看看這大山裏到底藏着什麽樣的秘密。

  山裏空氣清新,許知章登到高處,兩目微眯。這真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果不是怪病頻發,很适宜山民休養生息。

  這時,師爺在不遠處的半山腰蹲下身子,似乎在察看什麽。許知章走過去,師爺說: &ldquo這兒應該是嬰墳。&rdquo

  的确,一片頗爲平整的地帶被一圈低矮沙棘樹圍了起來。裏面一個又一個的小土丘。許知章在土丘間行走了一會兒,看到地勢低窪的地方露出片片陶器。似乎曾被掩埋過,卻又被雨水沖刷了出來。許知章拿起一片陶,向下挖了挖,半個空陶罐露了出來。盯着空陶罐,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昨晚許知章曾親眼目睹,當地人把死嬰放入陶罐,在家擱放七天,再下葬。可,這隻陶罐爲什麽是空的?

  師爺站起身,想再到别處看看,許知章卻擺擺手。隻見他拿出一塊大陶片,突然朝着一個小墳丘挖下去。師爺顔色大變,問大人這是做什麽?倘被村民看到,恐怕會引起大亂。攪到屍骨,在任何地方都是大忌。

  許知章卻像沒聽到,很快就挖開了松軟的泥土,一隻土陶罐露出了出來。上面用泥封着,許知章用力揭開了泥蓋子。陶罐裏,空空如也。

  兩人都驚呆了。

  許知章接下來又連續挖開了三座小土丘,每個陶罐都是空的。

  嬰兒的骸骨失蹤了。

  地保帶着村民過來,看到嬰墳被挖得七零八落,本來是一臉怨怒,可當看到空空的陶罐,也大驚失色。嬰兒死後明明放入了罐中,怎麽會被偷走?這荒山野嶺,誰又會來偷嬰骨呢?當下,許知章令衙役将嬰骨墳全部挖開。令人無比驚異的是,嬰骨全部失蹤。

  村民們面面相觑,女人們已經嘤嘤哭成了一片。孩子夭亡本來已經令人悲傷,想不到現在連骸骨都不見了。每年哭墳,哭的竟然是一把黃土?

   深山毒臉

  一連三日,許知章馬不停蹄,将小湯村的四周看了個遍。隻是,村子十分封閉,幾乎跟外界沒有任何聯絡,誰又知道這兒有嬰骨?

爲了弄清小湯村怪病之謎,許知章每天帶着衙役師爺查看山前山後,範圍越來越大。

  這天,一行人走出十幾裏山路,一個衙役突然停住腳,怪聲怪調地喊說:&ldquo大人,那兒,那兒有一片臉!&rdquo

  師爺呵斥:&ldquo胡說!什麽地方能有臉?&rdquo

  許知章撩衣快步走過去。站在一塊突出的大青石上,他探頭向下一望,不禁大吃一驚。山腰處頗爲隐蔽的一片坡地,果然有一張張&ldquo臉&rdquo。那些&ldquo臉&rdquo在風中搖晃,嘴巴還似一開一合。

  &ldquo毒臉花。&rdquo師爺看罷,似乎倒吸了口冷氣。

  &ldquo有什麽來曆?&rdquo許知章問。一個衙役就要下去采摘,卻被師爺連聲喝住。

  他轉過頭對許知章說: &ldquo大人,我在書上看到過,此花名爲&lsquo毒臉&rsquo,産自西域,其花粉汁液劇毒無比,稍加碰觸人便會全身潰爛而死。&rdquo

  許知章若有所思,看看花,又看看下面的村莊,腦子裏陡然冒出一個念頭。莫不是風将這些花粉帶下了山?&ldquo這種花,一年開幾次?&rdquo許知章問。

  &ldquo據史書記載,一年隻有秋季開放。&rdquo師爺答。

  許知章仰臉看天,連連點頭。現在正是秋季,而嬰孩也多在秋季犯病。看來,毒臉花很可能就是引起小湯村怪病的根源!隻是,爲什麽隻有孩童感染呢?當下,許知章并不多想,差衙役先回小湯村,帶多多的菜油來,将這毒臉花悉數燒掉。他則和師爺再到别處查訪,看是否還有毒臉花寄生之所。

  一路上,許知章向師爺詳細詢問毒臉花。師爺補充說,毒臉花在西域也很罕見,多爲巫毒邪術所用。但凡害人,下蠱,隻須取用一瓣沾于皮膚,此人就再無藥可治。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傳到了中原來?

  令許知章稍稍安心的是,他們又走了一個時辰,再未發現毒臉花。

  兩人正要回返,一個衙役氣喘籲籲地趕了來。&ldquo大人,毒臉花都燒掉了。下面,下面發現了一個密道。&rdquo衙役喘着粗氣說。

  許知章和師爺對視兩眼,急步返回。山坡上的毒臉花被悉數燒盡,黑色莖幹還冒着縷縷黑煙,但就在莖幹聚集處,竟然現出一個洞口。

  當下,許知章馬上用袍袖捂住口鼻,帶着師爺走了過去。師爺說,此花一旦焚燒,就再無毒效,他們盡可以沿洞前行。

  秘道并不寬,僅可容兩人并排前行。雖然洞裏幽深曲折,但幹燥平坦,倒也很好行走。越往前走,許知章越是深感詫異,這毒臉花之所以種在此地,原來不隻是爲了害人,還有掩蓋行蹤的目的?

  半個時辰之後,地道到了頭。可是,當他們鑽出洞口,卻發現已經到了重山的另一側。一座看上去規模不大的道觀出現在山腳下,四周還建着幾所深宅大院。許知章扭頭看看師爺,問他有什麽看法?師爺沉思片刻,說: &ldquo不如先去道觀歇歇腳。&rdquo

  道觀名爲&ldquo蓮花觀&rdquo,蓮一道長仙風道骨,已是110歲高齡,平時幾乎從不見客。但縣令前來拜訪,他也不得不屈尊前來迎接。

  進到道觀,許知章四下打量,看到觀中有塔,差不多十幾米高。蓮一道長說塔中供的神位低,所以沒有建高塔。

  許知章一愣,說想到塔中看看,道長卻連忙說這塔每年祭拜天地時才開啓一次,平時都是封着的。

  當晚,許知章就歇在了蓮花觀,和道長品茗清談,倒也其樂融融。直到淩晨時分,兩人都累了,許知章這才打着哈欠回房休息。

  這時,師爺推門進來,附在許知章耳邊耳語了幾句,許知章顔色大變,拳頭越攥越緊。他一字一頓地對師爺說: &ldquo馬上悄悄下山,去調集所有兵馬來!&rdquo

  天亮之後,許知章不動聲色,和蓮一道長一起觀賞道觀四周景緻,綠樹遍野,紅花盛開,灰鳥啁啾,兩人談興正濃,卻見一隊兵馬沿着山路迅速前行,眨眼間将整個道觀圍了個水洩不通。蓮一道長變了臉色,問許知章: &ldquo大人意欲何爲?&rdquo

  許知章冷笑:&ldquo你這個妖道,用毒臉花粉殘殺嬰童,又将他們的屍骨帶回道觀,用以養鬼借壽。你這110歲,有多少歲是借來的?&rdquo

  蓮一道長的臉由白變青,由青變紫,他盯着許知章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笑過之後低低的聲音說: &ldquo你有什麽資格來責問我?你,你&hellip&hellip&rdquo沒等老道說完,師爺突然沖了上來,上前就要扭住老道的胳膊。

  可是,由于師爺腿腳太快,一時收腳不住,蓮一道長身子搖晃了幾下,突然順着懸崖滾落下去。

  許知章愣愣地看着師爺,師爺抹一把額頭冷汗,連叫: &ldquo這妖道罪有應得,罪有應得!&rdquo

  道觀塔中,一共查到25具嬰童屍骨,全被壇封着,外面貼有符咒。這正是養小鬼借壽之用。可是,一個道人如何用得了這麽多小鬼?許知章将目光投向了四周的深宅大院。

  嬰骨壇被取出,撕去上面的符咒,送回小湯村安葬。可令人驚異的是,道觀四周居住的九旬以上富商巨賈,卻陸續身亡。許知章很快就查明,他們的壽,也是蓮一道長幫着借的。洪水沖垮小湯村,村民遷至深山之後,就被蓮一道長看中。他種下毒臉花,挖出秘道,通過秘道去收集嬰骨。毒臉花秋季開花,而秋風偏北恰好吹向小湯村,花粉将毒帶入村邊泉水,再流散到村中每戶人家。毒臉花的确是蓮一道長從西域帶回,并且經過改良,其毒不足以對成人構成威脅,于是便成了戕害嬰童的罪魁禍首。嬰童被毒殺,怨氣集結,無法投胎,便被養成了小鬼。

  至于冤魂大壯,實屬守護三個病孩之後意外感染。而小湯村幾個壯男,均被道士所害,卻僞裝成野獸襲擊。以此方式養鬼,蓮一道長每年都可獲利白銀萬兩。

  一把火燒掉道觀,許知章帶人打馬回城。

  叫衙役回去休息,許知章隻留下了師爺。将房門緊鎖,許知章面露怒容,他對師爺厲聲喝道:&ldquo還不跪下?!&rdquo

  師爺垂下頭,小心地跪到了許知章的面前。師爺比許知章小兩歲,其實是許知章從街上撿回的。許知章十歲那年上街遊玩,偶遇奄奄一息的病童。他雖然年少,心地卻極良善,馬上令仆人将病童擡回家,哀求父親面包悉心調養,救了病童一命。病童天資聰穎,病愈之後就做了許知章的仆人。許知章卻讓他伴自己讀書,從心底把他當成了自家的兄弟。

  &ldquo爲什麽要把那道長推下懸崖?你騙得了别人,卻騙不了我!還有,你怎麽一看到道觀中的塔就知道裏面有嬰骨?又從哪兒知道的養鬼借壽?&rdquo許知章餘怒未消,連珠炮般發問。

  師爺兩眼含淚:&ldquo奴才隻是,隻是恨那道長。恨他殺死那麽多無辜孩童,所以才一怒之下将他推了下去。&rdquo

  許知章搖頭,&ldquo不,不要再騙我了!他要告訴我什麽事?你是想攔住他的話!&rdquo

  此刻的許知章已經暴怒,兩眼圓睜,瞪視着師爺。師爺低下頭,以頭觸地,匍匐半晌才擡起淚眼:&ldquo少爺,你,你可記得24歲那年生了天花?我偶然看到一本《道家秘術》,又親自到山上尋訪道人拜求延壽良方&hellip&hellip&rdquo

  一聽這話,許知章如五雷轟頂一般,身子猛地一震。難道,難道&hellip&hellip他不敢再想下去。

  師爺天分極高,卻不喜歡讀八股文章,隻愛那些野史文字,看了不少&ldquo邪書&rdquo&ldquo野書&rdquo,裝了一肚子鄉野數術。許知章緩緩站起身,他湊到師爺跟前,一字一頓地問:&ldquo我病得快死了,你替我借了壽?&rdquo

  師爺隻是叩頭,不敢回一個字。許知章一把抓住師爺的衣服,問壇子在哪兒?在哪兒?師爺爬到牆邊,打開夾壁,從裏面拖出一個木箱,木箱暗層中放着一個壇子。上面貼着暗黃色符咒,與道觀中所發現的并無異樣!許知章心痛如割,問嬰童是誰家孩子?師爺已經是淚流滿面:&ldquo少爺,少爺可曾記得我有個幼子?&rdquo

  許知章驚呆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生天花那年,師爺剛出生的幼子夭亡,卻不知竟是爲自己而死。當下,他暴怒地沖向壇子,用力去揭封條。師爺從身後抱住他,卻被許知章一把推開。&ldquo你,你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爲了延我之壽,竟然讓自己的親生子屍骨難安!&rdquo許知章吼叫着,一把撕開封條。

  &ldquo我那幼子,他,他先天殘疾,大夫說,活不久的,活不久的!&rdquo師爺說着,泣不成聲。

  許知章急怒攻心,身子一軟,口吐鮮血,癱倒在地。

  師爺的幼子入土爲安,許知章卻已經命若遊絲。不過,躺在床上的他,看上去面色安詳。師爺自始至終守候在他的身邊,不住地垂淚。

  午夜時分,許知章感覺魂魄悠悠而起,正要離身,卻見幾十個小童圍攏過來,朝他拜了又拜。那些小童都是粉嫩的身子,手拉着手護在他的四周,守護了整整一夜。

  天亮之後,許知章從鬼門關闖了過來。經過細心調養,漸漸複原。自此,許知章不敢怠慢,越發體恤百姓,一心向善。最終,在師爺輔助下,他官拜宰相,活到了98歲。

夜半鼓声

  深夜,许知章正睡得安稳,突然间,他听到前面衙门里响起一阵擂鼓声。牛皮大鼓被敲得山响,分明是有人鸣冤!许知章匆匆起身,官袍都顾不上穿,直接来到县衙。

  早有值守的衙役擒住击鼓人,许知章令人掌起烛火,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那击鼓人体形硕大,脸肿得透亮,五官完全挤到一起,极为恐怖见到县太爷,那击鼓人突然用力甩开衙役,几步跪倒在许知章跟前:&ldquo许大人,请救救我们小汤村,我们村的孩子都快要死绝了!&rdquo

  没等许知章详问,只见那击鼓人突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声爆响之后,面颊开裂血水飞溅,顿时气绝身亡。别说衙役,就连走南闯北的许知章也吓得后退几步。他马上命人连夜去找仵作,并通知师爷过来

  县衙里灯火通明,许知章看到衙门口大门紧闭,脑子里涌出许多疑惑。这鸣鼓人是如何进到衙门的?他是谁?得了什么病?小汤村又在哪儿?

  师爷白先文和仵作很快赶到。仵作简单查验过尸身之后,微微皱眉: &ldquo许大人,死者应该是得了某种怪病。身体鼓胀透明皮肤薄如纸片,稍加碰触,血水横流。我做仵作二十年,还从未见过。&rdquo

  许知章坐在一边,将死者的话对师爷重述了一遍。

  师爷沉思片刻,说:&ldquo他说小汤村的孩子快死绝了,莫非都得了这种怪病?&rdquo

  师爷拿来青县地理分布图,查遍各地,却无小汤村的记录。许知章感到奇怪,这小汤村莫非隐匿在深山之中,与外界并无来往?

  &ldquo今天晚上,务必查清小汤村的方位。明天一早,我倒要去看看,为什么村子里的孩子快死绝了!&rdquo许知章对师爷说。

  &ldquo大人,我劝您还是不要去。那是个荒蛮之地,您千金贵体,万一有个闪失&hellip&hellip&rdquo师爷说不下去了。

  许知章有些愠怒: &ldquo我既是此地父母官,怎能置百姓死活于不顾?&rdquo

  想不到,师爷突然&ldquo扑通&rdquo一声跪下,竞抱住了许知章的大腿。许知章大惊,师爷跟随他多年,两人情同兄弟,他这是做什么?正要发问,许知章突然感到腿部一阵剧痛。

  睁开眼,他见自己不知何时滚到了床下。床上,夫人正惊愕地看着他。原来是南柯一梦!许知章重新上床,却再也无法入睡。

   灭绝之地

  清早,许知章还没吃早饭,师爷匆匆赶了过来。见他面色有异,许知章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师爷说他昨晚做了个怪梦,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的梦,竟然跟许知章的一模一样!

  许知章放下茶杯,良久才说,这是冤魂击鼓啊,民间定有难申冤情!说罢,叫人备马,就要去寻访小汤村。师爷阻拦,说不如自己先去探探路,大人再去也不迟。 许知章却道: &ldquo冤魂半夜入梦,我不去,也是寝食难安!&rdquo

  吃过早饭,师爷从当地人口中打听到,小汤村原在青县的槐岭一带,可七年前发洪水,小汤村地势低矮,整村搬迁。这一搬,就搬进了土地颇为肥沃的大山深处。平时极少与人往来,偶尔有串货郎进出山里,带出些消息。

  带了两个衙役,许知章打马扬鞭,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小汤村所在的山脚下。

  许知章将马缰绳扔给随行衙役,和师爷一起登到高处向下望去。只见山洼里果然有个小村落,隐约可见几点灯光微微闪烁。无疑,这就是小汤村。

  两个衙役举着火把头前引路,又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小汤村的村口。许知章抹了把额头的热汗,看到村口竖着村碑,村碑之上却挂着一幅牛皮图。衙役将火把凑近些,许知章看到上面画着面目狰狞的符咒,是镇鬼图!

  师爷也凑过来看看,又望望四周说: &ldquo许大人,不如我带衙役先进村,你稍后再进。你看这村子,群山环抱,就像在密不透风的瓮中。风调雨顺倒还罢,一有瘟疫,风都吹不散,只会聚集到这村子里。&rdquo许知章却没有丝毫犹豫,说,&ldquo不,我们一起去。&rdquo

  师爷欲言又止。他跟随许知章多年,早知他的脾气秉性,再劝也是无益。

  当下,师爷令衙役赶紧去找村子里的地保,说县令来了,让他们速找几个人来引路。

  没过多久,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出来。五十多岁的地保见县令亲自来查访,领着村民齐刷刷跪在地,有人已经放声痛哭: &ldquo许大人,求您救救我们的村子吧!&rdquo

  许知章亲手扶起地保,问这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地保抹抹眼泪,说七年前他们因洪水暴发搬到这山里,可安稳不到两年,村子里的孩子便开始生怪病。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全身肿胀,就像被气吹的,不久便会爆裂而死。

  &ldquo死的,都是婴儿?&rdquo许知章问。

  &ldquo大部分都是。这几年,已经死了二十多个孩子。每到秋天,一定会有孩子染病,一旦得病,根本无法医治,再这样下去,我们这小汤村就要断根了。&rdquo地保满面愁云。

  &ldquo成人,有发病的吗?&rdquo许知章问。 &ldquo有,前阵子有个叫大壮的。三个孩子都死了,他也死了。&rdquo地保抹着眼泪说。

  许知章捻着胡须,微微点头。现在看来,那冤魂,定是大壮。地保前面引路,许知章刚走出几步,就见一个村民哭着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ldquo大老爷,大老爷,我家的小儿子又死了&hellip&hellip&rdquo

   婴骨谜踪

  整整一夜,许知章脑子里不停闪现着婴儿尸身淌血的情景,根本无法入睡。这样的怪病,他听都没听过。他推断,这应该不是瘟疫。瘟疫向来偏喜老人和孩子,可这里死亡的大都是孩子,老人却没有一个染病。

  许知章问过地保,既然这怪病延续了七年,为何不向外界求助?

  地保说怪病发作第二年,曾有两个男丁结伴向外界求援,可有去无回,后来在山洞中发现他们被猛兽掏了心第三年,又派出三个人,又是同样的下场。后来,就再没人敢出去了。可奇怪的是,他们在山里,从没遇到过猛兽。后来,就有人说小汤村遭了诅咒。

  一夜翻来覆去,天刚蒙蒙亮,许知章就起床。师爷早收拾停当,见县令出门,忙跟了出去。许知章想到处走走,看看这大山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山里空气清新,许知章登到高处,两目微眯。这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果不是怪病频发,很适宜山民休养生息。

  这时,师爷在不远处的半山腰蹲下身子,似乎在察看什么。许知章走过去,师爷说: &ldquo这儿应该是婴坟。&rdquo

  的确,一片颇为平整的地带被一圈低矮沙棘树围了起来。里面一个又一个的小土丘。许知章在土丘间行走了一会儿,看到地势低洼的地方露出片片陶器。似乎曾被掩埋过,却又被雨水冲刷了出来。许知章拿起一片陶,向下挖了挖,半个空陶罐露了出来。盯着空陶罐,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昨晚许知章曾亲眼目睹,当地人把死婴放入陶罐,在家搁放七天,再下葬。可,这只陶罐为什么是空的?

  师爷站起身,想再到别处看看,许知章却摆摆手。只见他拿出一块大陶片,突然朝着一个小坟丘挖下去。师爷颜色大变,问大人这是做什么?倘被村民看到,恐怕会引起大乱。搅到尸骨,在任何地方都是大忌

  许知章却像没听到,很快就挖开了松软的泥土,一只土陶罐露出了出来。上面用泥封着,许知章用力揭开了泥盖子。陶罐里,空空如也。

  两人都惊呆了。

  许知章接下来又连续挖开了三座小土丘,每个陶罐都是空的。

  婴儿的骸骨失踪了。

  地保带着村民过来,看到婴坟被挖得七零八落,本来是一脸怨怒,可当看到空空的陶罐,也大惊失色。婴儿死后明明放入了罐中,怎么会被偷走?这荒山野岭,谁又会来偷婴骨呢?当下,许知章令衙役将婴骨坟全部挖开。令人无比惊异的是,婴骨全部失踪。

  村民们面面相觑,女人们已经嘤嘤哭成了一片。孩子夭亡本来已经令人悲伤,想不到现在连骸骨都不见了。每年哭坟,哭的竟然是一把黄土

   深山毒脸

  一连三日,许知章马不停蹄,将小汤村的四周看了个遍。只是,村子十分封闭,几乎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络,谁又知道这儿有婴骨?

为了弄清小汤村怪病之谜,许知章每天带着衙役师爷查看山前山后,范围越来越大。

  这天,一行人走出十几里山路,一个衙役突然停住脚,怪声怪调地喊说:&ldquo大人,那儿,那儿有一片脸!&rdquo

  师爷呵斥:&ldquo胡说!什么地方能有脸?&rdquo

  许知章撩衣快步走过去。站在一块突出的大青石上,他探头向下一望,不禁大吃一惊。山腰处颇为隐蔽的一片坡地,果然有一张张&ldquo脸&rdquo。那些&ldquo脸&rdquo在风中摇晃嘴巴还似一开一合。

  &ldquo毒脸花。&rdquo师爷看罢,似乎倒吸了口冷气。

  &ldquo有什么来历?&rdquo许知章问。一个衙役就要下去采摘,却被师爷连声喝住。

  他转过头对许知章说: &ldquo大人,我在书上看到过,此花名为&lsquo毒脸&rsquo,产自西域,其花粉汁液剧毒无比,稍加碰触人便会全身溃烂而死。&rdquo

  许知章若有所思,看看花,又看看下面的村庄,脑子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莫不是风将这些花粉带下了山?&ldquo这种花,一年开几次?&rdquo许知章问。

  &ldquo据史书记载,一年只有秋季开放。&rdquo师爷答。

  许知章仰脸看天,连连点头。现在正是秋季,而婴孩也多在秋季犯病。看来,毒脸花很可能就是引起小汤村怪病的根源!只是,为什么只有孩童感染呢?当下,许知章并不多想,差衙役先回小汤村,带多多的菜油来,将这毒脸花悉数烧掉。他则和师爷再到别处查访,看是否还有毒脸花寄生之所。

  一路上,许知章向师爷详细询问毒脸花。师爷补充说,毒脸花在西域也很罕见,多为巫毒邪术所用。但凡害人,下蛊,只须取用一瓣沾于皮肤,此人就再无药可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中原来?

  令许知章稍稍安心的是,他们又走了一个时辰,再未发现毒脸花。

  两人正要回返,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赶了来。&ldquo大人,毒脸花都烧掉了。下面,下面发现了一个密道。&rdquo衙役喘着粗气说。

  许知章和师爷对视两眼,急步返回。山坡上的毒脸花被悉数烧尽,黑色茎干还冒着缕缕黑烟,但就在茎干聚集处,竟然现出一个洞口。

  当下,许知章马上用袍袖捂住口鼻,带着师爷走了过去。师爷说,此花一旦焚烧,就再无毒效,他们尽可以沿洞前行。

  秘道并不宽,仅可容两人并排前行。虽然洞里幽深曲折,但干燥平坦,倒也很好行走。越往前走,许知章越是深感诧异,这毒脸花之所以种在此地,原来不只是为了害人,还有掩盖行踪的目的

  半个时辰之后,地道到了头。可是,当他们钻出洞口,却发现已经到了重山的另一侧。一座看上去规模不大的道观出现在山脚下,四周还建着几所深宅大院。许知章扭头看看师爷,问他有什么看法?师爷沉思片刻,说: &ldquo不如先去道观歇歇脚。&rdquo

  道观名为&ldquo莲花观&rdquo,莲一道长仙风道骨,已是110岁高龄,平时几乎从不见客。但县令前来拜访,他也不得不屈尊前来迎接。

  进到道观,许知章四下打量,看到观中有塔,差不多十几米高。莲一道长说塔中供的神位低,所以没有建高塔。

  许知章一愣,说想到塔中看看,道长却连忙说这塔每年祭拜天地时才开启一次,平时都是封着的。

  当晚,许知章就歇在了莲花观,和道长品茗清谈,倒也其乐融融。直到凌晨时分,两人都累了,许知章这才打着哈欠回房休息

  这时,师爷推门进来,附在许知章耳边耳语了几句,许知章颜色大变,拳头越攥越紧。他一字一顿地对师爷说: &ldquo马上悄悄下山,去调集所有兵马来!&rdquo

  天亮之后,许知章不动声色,和莲一道长一起观赏道观四周景致,绿树遍野,红花盛开,灰鸟啁啾,两人谈兴正浓,却见一队兵马沿着山路迅速前行,眨眼间将整个道观围了个水泄不通。莲一道长变了脸色,问许知章: &ldquo大人意欲何为?&rdquo

  许知章冷笑:&ldquo你这个妖道,用毒脸花粉残杀婴童,又将他们的尸骨带回道观,用以养鬼借寿。你这110岁,有多少岁是借来的?&rdquo

  莲一道长的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紫,他盯着许知章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低低的声音说: &ldquo你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你,你&hellip&hellip&rdquo没等老道说完,师爷突然冲了上来,上前就要扭住老道的胳膊

  可是,由于师爷腿脚太快,一时收脚不住,莲一道长身子摇晃了几下,突然顺着悬崖滚落下去。

  许知章愣愣地看着师爷,师爷抹一把额头冷汗,连叫: &ldquo这妖道罪有应得,罪有应得!&rdquo

  道观塔中,一共查到25具婴童尸骨,全被坛封着,外面贴有符咒。这正是养小鬼借寿之用。可是,一个道人如何用得了这么多小鬼?许知章将目光投向了四周的深宅大院。

  婴骨坛被取出,撕去上面的符咒,送回小汤村安葬。可令人惊异的是,道观四周居住的九旬以上富商巨贾,却陆续身亡。许知章很快就查明,他们的寿,也是莲一道长帮着借的。洪水冲垮小汤村,村民迁至深山之后,就被莲一道长看中。他种下毒脸花,挖出秘道,通过秘道去收集婴骨。毒脸花秋季开花,而秋风偏北恰好吹向小汤村,花粉将毒带入村边泉水,再流散到村中每户人家。毒脸花的确是莲一道长从西域带回,并且经过改良,其毒不足以对成人构成威胁,于是便成了戕害婴童的罪魁祸首。婴童被毒杀,怨气集结,无法投胎,便被养成了小鬼。

  至于冤魂大壮,实属守护三个病孩之后意外感染。而小汤村几个壮男,均被道士所害,却伪装成野兽袭击。以此方式养鬼,莲一道长每年都可获利白银万两。

  一把火烧掉道观,许知章带人打马回城。

  叫衙役回去休息,许知章只留下了师爷。将房门紧锁,许知章面露怒容,他对师爷厉声喝道:&ldquo还不跪下?!&rdquo

  师爷垂下头,小心地跪到了许知章的面前。师爷比许知章小两岁,其实是许知章从街上捡回的。许知章十岁那年上街游玩,偶遇奄奄一息的病童。他虽然年少,心地却极良善,马上令仆人将病童抬回家,哀求父亲面包悉心调养,救了病童一命。病童天资聪颖,病愈之后就做了许知章的仆人。许知章却让他伴自己读书,从心底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兄弟。

  &ldquo为什么要把那道长推下悬崖?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还有,你怎么一看到道观中的塔就知道里面有婴骨?又从哪儿知道的养鬼借寿?&rdquo许知章余怒未消,连珠炮般发问。

  师爷两眼含泪:&ldquo奴才只是,只是恨那道长。恨他杀死那么多无辜孩童,所以才一怒之下将他推了下去。&rdquo

  许知章摇头,&ldquo不,不要再骗我了!他要告诉我什么事?你是想拦住他的话!&rdquo

  此刻的许知章已经暴怒,两眼圆睁,瞪视着师爷。师爷低下头,以头触地,匍匐半晌才抬起泪眼:&ldquo少爷,你,你可记得24岁那年生了天花?我偶然看到一本《道家秘术》,又亲自到山上寻访道人拜求延寿良方&hellip&hellip&rdquo

  一听这话,许知章如五雷轰顶一般,身子猛地一震。难道,难道&hellip&hellip他不敢再想下去。

  师爷天分极高,却不喜欢读八股文章,只爱那些野史文字,看了不少&ldquo邪书&rdquo&ldquo野书&rdquo,装了一肚子乡野数术。许知章缓缓站起身,他凑到师爷跟前,一字一顿地问:&ldquo我病得快死了,你替我借了寿?&rdquo

  师爷只是叩头,不敢回一个字。许知章一把抓住师爷的衣服,问坛子在哪儿?在哪儿?师爷爬到墙边,打开夹壁,从里面拖出一个木箱,木箱暗层中放着一个坛子。上面贴着暗黄色符咒,与道观中所发现的并无异样!许知章心痛如割,问婴童是谁家孩子?师爷已经是泪流满面:&ldquo少爷,少爷可曾记得我有个幼子?&rdquo

  许知章惊呆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生天花那年,师爷刚出生的幼子夭亡,却不知竟是为自己而死。当下,他暴怒地冲向坛子,用力去揭封条。师爷从身后抱住他,却被许知章一把推开。&ldquo你,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为了延我之寿,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子尸骨难安!&rdquo许知章吼叫着,一把撕开封条。

  &ldquo我那幼子,他,他先天残疾,大夫说,活不久的,活不久的!&rdquo师爷说着,泣不成声

  许知章急怒攻心,身子一软,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师爷的幼子入土为安,许知章却已经命若游丝。不过,躺在床上的他,看上去面色安详。师爷自始至终守候在他的身边,不住地垂泪。

  午夜时分,许知章感觉魂魄悠悠而起,正要离身,却见几十个小童围拢过来,朝他拜了又拜。那些小童都是粉嫩的身子,手拉着手护在他的四周,守护了整整一夜。

  天亮之后,许知章从鬼门关闯了过来。经过细心调养,渐渐复原。自此,许知章不敢怠慢,越发体恤百姓,一心向善。最终,在师爷辅助下,他官拜宰相,活到了9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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