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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耳聋,他叫耳背

发布时间:2019-03-04 10:23:50

有一對和我家相處了很多年的鄰居,夫婦倆平平凡凡活了一輩子。   這一輩子,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都很普通。但有一個稱呼的故事,卻有點不平凡。他們之間的稱呼很特别。男人喚自己女人的時候,永遠是這樣一句:喂,耳聾的。女人喚自己男人的時候,永遠是這樣一句:喂,耳背的。   其實,一直到現在,他們的耳朵也不聾,也不背。   他們從很年輕的時候,就這麽稱呼。誰也不知道這對夫婦特别昵稱的來由,沒有人去問,也沒必要去問,這裏邊肯定有秘密,也許是關于夫妻之間的,愛的秘密吧。   有一次,我去他們家,那時候我還小。女人病了,男人給女人喂藥。男人把兩片白藥片碾碎了,放在小勺子裏。然後,從杯子裏小心地用勺子舀出些熱水來,放在嘴邊輕輕地吹。然後,把勺子緩緩伸到女人唇邊,說,喂,耳聾的,小心别燙着。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男人對女人說“喂,耳聾的”,聽起來,這稱呼怪怪的。   男人在縣城的稅務局上班,女人在小學教書。據說,他們年輕的時候,很新潮,沒有奉媒妁之言,是“談”成的。還據說,那時候,男人經常騎着一輛自行車亂跑,哪裏都去。但無論男人去哪裏,女人坐在自行車的後架上,就跟着男人跑到那裏。人們說,這倆人鬧瘋了。   鬧瘋的兩個人,最終走到了一起。結了婚,成了家,成了我們的鄰居。   我經常聽到他們的口頭禅。男的說:喂,耳聾的,你别動,這點活,我來。女的說:喂,耳背的,快過來,這東西好香,你吃一口。   有一年,正是下班時候,下瓢潑大雨,電閃雷鳴。女人知道,男人沒有帶雨具,她趕緊騎車給男人送雨披。結果,稅務局門口,并沒有男人。門衛說,男人剛走了不久。女人趕緊踅身回去,在所有匆匆奔跑在雨中的背影裏尋找自己的丈夫。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結果,女人一分神,撞在路邊的護欄上,摔倒在泥水中。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女人才知道,男人去學校接她了,他們走在不同的路上,所以誰也沒看到誰。女人說,我離家近,幹嘛要你接。男人笑一下,不說。女人使勁捶他,故意要他說。男人拗不過,說,今天的雷聲太響,我怕你怕。   女人嬌嗔地來一句:你這個耳背的。   其實,女人摔得并不重,但她故意賴在病床上不起來。從醫院回到家,女人還要男人伺候着,男人也不惱,小心地侍奉在左右。一直等女人鬧夠了。   左鄰右舍知道了之後,說,這兩口子。然後,滿嘴的啧啧稱贊。   夫婦倆有一兒一女,都考上了大學。孩子們大了之後,也不喚他們“爸爸媽媽”,也一口一個“耳聾的耳背的”,老兩口滿口應承着,笑容滿面,像綻開的菊花。   從春到夏,從秋到冬,夫婦倆好像沒有鬧過一次矛盾。居委會調解别人家的感情糾葛,舉的例子,總是這夫婦倆,他們成了所有夫妻的榜樣。   現在,夫婦倆有些老了。老了的女人腿腳有些不方便,男人就買了一個電動三輪車,女人想去哪裏,男人就載着她到哪裏。男人理發的時候,還是讓女人理。隻是理的時候,女人多了一份小心,因爲老了的男人頭上總時不時長一些火疙瘩,她怕自己一疏忽,電推子碰到了他的那些疙瘩,弄疼了他。   這夫婦倆,男的我該叫五叔,女的我該叫五嬸。多少年了,好多人都很想知道他們爲什麽這麽互相稱呼的緣由。這其中,一定藏着誘人的秘密。有幾次,我回到老家,想問問五嬸,但我終究沒有去。如果我真去問了,五嬸肯定會微微一笑,淡淡地說,其實也沒什麽,我該叫耳聾的,他該叫耳背的。   然後,一臉的幸福。   (編輯·俞大振)
有一对和我家相处很多年的邻居,夫妇俩平平凡凡活了一辈子。   这一辈子,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都很普通。但有一个称呼的故事,却有点不平凡。他们之间的称呼很特别。男人唤自己女人的时候,永远是这样一句:喂,耳聋的。女人唤自己男人的时候,永远是这样一句:喂,耳背的。   其实,一直到现在,他们的耳朵也不聋,也不背。   他们从很年轻的时候,就这么称呼。谁也不知道这对夫妇特别昵称来由,没有人去问,也没必要去问,这里边肯定秘密,也许是关于夫妻之间的,爱的秘密吧。   有一次,我去他们家,那时候我还小。女人病了,男人给女人喂药。男人把两片白药片碾碎了放在勺子里。然后,从杯子里小心地用勺子舀出些热水来,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然后,把勺子缓缓伸到女人唇边,说,喂,耳聋的,小心别烫着。   那是第一次听到男人对女人说“喂,耳聋的”,听起来,这称呼怪怪的。   男人在县城的税务局上班,女人在小学教书。据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很新潮,没有奉媒妁之言,是“谈”成的。还据说,那时候,男人经常骑着一辆自行车乱跑,哪里都去。但无论男人去哪里,女人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就跟着男人跑到那里。人们说,这俩人闹疯了。   闹疯的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结了婚,成了家,成了我们的邻居。   我经常听到他们的口头禅。男的说:喂,耳聋的,你别动,这点活,我来。女的说:喂,耳背的,快过来,这东西好香,你吃一口。   有一年,正是下班时候,下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女人知道,男人没有带雨具,她赶紧骑车给男人送雨披。结果,税务局门口,并没有男人。门卫说,男人刚走了不久。女人赶紧踅身回去,在所有匆匆奔跑在雨中的背影里寻找自己的丈夫。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结果,女人一分神,撞在路边的护栏上,摔倒在泥水中。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女人才知道,男人去学校接她了,他们走在不同的路上,所以谁也没看到谁。女人说,我离家近,干嘛要你接。男人笑一下,不说。女人使劲捶他,故意要他说。男人拗不过,说,今天的雷声太响,我怕你怕。   女人娇嗔地来一句:你这个耳背的。   其实,女人摔得并不重,但她故意赖在病床上不起来。从医院回到家,女人还要男人伺候着,男人也不恼,小心地侍奉在左右。一直等女人闹够了。   左邻右舍知道了之后,说,这两口子。然后,满嘴的啧啧称赞。   夫妇俩有一儿一女,都考上了大学。孩子们大了之后,也不唤他们“爸爸妈妈”,也一口一个“耳聋的耳背的”,老两口满口应承着,笑容满面,像绽开的菊花。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夫妇俩好像没有闹过一次矛盾。居委会调解别人家的感情纠葛,举的例子,总是这夫妇俩,他们成了所有夫妻的榜样。   现在,夫妇俩有些老了。老了的女人腿脚有些不方便,男人就买了一个电动三轮车,女人想去哪里,男人就载着她到哪里。男人理发的时候,还是让女人理。只是理的时候,女人多了一份小心,因为老了的男人头上总时不时长一些疙瘩,她怕自己一疏忽,电推子碰到了他的那些疙瘩,弄疼了他。   这夫妇俩,男的我该叫五叔,女的我该叫五婶。多少年了,好多人都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互相称呼的缘由。这其中,一定藏着诱人的秘密。有几次,我回到老家,想问问五婶,但我终究没有去。如果我真去问了,五婶肯定会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该叫耳聋的,他该叫耳背的。   然后,一脸的幸福。   (编辑·俞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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