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曾寫字，卻真是有些手生了。有些文字，就留存于指畔，終不能落于素白的箋淡成婉轉心事。有些心事，于心底輾轉迂回，卻終不能散淡成輕暖言語。就象出差回來的晨起，很想給兒子做早餐，卻是站在廚房裏茫然張望，不知該做什麽給他。連拿鍋的手都瞬息的遲疑，帶着微細的陌生與木讷，不是不想，是有些習慣淡在時間裏漸漸模糊，你需得一點一點，附帶了小心與牽引，才能将記憶慢慢拾撿。

周末回老家。舊街上與你相遇，迎面是暖的言語。你輕喚我的名字，我卻轉身示你瞬息的陌生與疏離。擡眼仔細看你，挽起的褲管兒，袖子上的泥巴，頰上深而鈍重的皺紋與沉積了流年暗淡的膚色，讓我認不得了你。而于深深淺淺的記憶裏慢慢瑣記，始知，你是二十幾年前那個眼神晶亮面色紅潤笑起來有好看酒窩的舊時玩伴。那時，你牽我的手一起上學。曲折蜿蜒的土路上揚起的微細煙塵裏，該有我們失手錯過的散碎童年吧。

那時，你與我一樣，穿碎花的棉襖，背媽親手用碎布片拼縫的書包，你那時言語不多，眼神是會笑的。而此時，隔了流年漸遠，我看不到你舊時的模樣。我們言語小心，有了若有若無的顧慮與停頓。言語間亦是有大段的空白需要填補，卻又一時語塞在彼此的寒喧裏，有着微輕的尴尬與無所适從。

心的一半，漸次荒涼與繁蕪。我不曾問你眼中我的改變，不敢接納歲月于我的萬千細節變遷。畢竟隔了那麽悠遠的光陰與歲月，不知不覺遊走于歲月深處，宛若淡淡栖落于手邊的煙塵，風中流落，指間輕暖，卻不知心會流落到哪一片碎掉的時光裏。日子如洇濕的墨迹，染了那時純良。卻原來，我們都好久不曾見到。一切都已，不再熟悉。舊日時光，亦不過是唇邊的一抹淺笑，枕邊午夜夢回的疼痛與柔軟。我們再也回不去，象午夜你站在暗淡的街不肯回頭。也僅僅是不肯回頭罷了。

燈下，翻開舊時的文字。陳年的笑聲還在，舊時的藍黑碳素筆迹稚拙而純粹。而。穿過層疊的歲月，我卻很輕易地看到，舊光陰裏散落于眼底眉間如櫻花般馥郁的疼痛與憂傷。紙頁已泛黃。字迹已失了彼時的鮮活顔色，有了漸次的暗淡。夾在文字間的花朵已淡了最初的清麗與芬芳，生命的輪廓也不過如此吧。我推測那個繁複而美好的經年夏日，花怎樣離枝，并被小心夾進素白微暖的文字裏，淺酌成記憶裏的溫暖線索。

而今夜再翻尋，便少了年少時的熱烈與執意。文字中有微細的陌生與遙遠，恍然一念間，舊時心緒已荒蕪在千萬裏白日晴天之外，留于手邊的也隻有一疊不曾更替的記憶，任經年如水，仍附于靈魂深處不可自拔。

好久不見。這一句散淡抑或凝煉的言語，定是有着切近的懷念與留戀在其間的吧。而清淺亦好，深摯也罷，都宛若迎面而來漫卷落寞與芬芳，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都隻作了舊事重提的溫暖線索。而。你是否記起，陽光背後那一簾雨色已漸次逼近，就象那一句好久不見的層疊心事裏，蜿蜒于來路上的暗淡與委屈，亦是有着隔于塵世之外的離索與張惶的吧。宛若一場繁華終會落幕，你在偌大空落的台上忽就記起水袖拂過的百媚千嬌，也不過是燈光與華彩之下盛大而溫柔的華麗表演，而人去樓空，徒留你在一個人的故事裏銘刻與懷想，也不過是生命的原本與真象。我們隻有接納，本就無需躲藏。

後記：不要計較我的文字。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戲子。快樂抑或悲傷，隻是光陰深處哪一時段心底的恣意與宣洩。你索到陽光的味道自可帶走，你聞到落寞雨色亦可目不側視輕緩經過。皆是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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