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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西方法律只不过是卡夫卡的注脚

发布时间:2022-04-29 14:00:03

 

 

弗蘭茨·卡夫卡的小說「審判」中有一則寓言故事,講的是法及其混亂與矛盾。主人公遇到的具體法律問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解決問題過程中所遭遇的折磨。

 

讀罷寓言,你想要的可能不是一場思辨,而是一個簡明的答案,因爲寓言的含義是混沌的,邏輯上也不甚明晰。

 

但在法的門前這個有縱深的場景裏,無疑充滿着張力,使你無法釋懷,唯一的安慰是更多的思考和深入的追尋。

 

01

 

寓言的内容大體如下:

 

法的門前站着一個守門人,有個鄉下人來到他面前,請求進門去見法。守門人說,現在還不能放他進去。鄉下人問,過一會兒是否允許他進去?&ldquo可能吧,&rdquo守門人答道,&ldquo但現在不行。&rdquo

 

通向法的門像往常一樣敞開着,守門人照例站在門的一旁,于是鄉下人探身向門内窺望。守門人看到了,笑着說:&ldquo如果你這麽想進去,就進去吧,不必得到我的允許。不過,你要注意,我是有權力的,而我隻是最卑微的一個。裏面的每座大廳門前都有守門人站崗,一個比一個更有權力。就說那第三個守門人吧,連我都不敢正眼看他。&rdquo

 

鄉下人不曾料到自己會被攔在法的門外,他原以爲,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晉見法。他更切近地看着這個身穿皮外套、留着鞑靼胡須的守門人,覺得最好還是等得到許可後再進去。

 

守門人給他一條凳子,讓他坐在門邊。他就坐在那裏等,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爲了獲準進去,他做了多次嘗試,不厭其煩地乞求着守門人。守門人則不時和他拉些家常,不過,像大人物一樣,所提的問題很沒有人情味兒,而且結論總是&ldquo還不能進去&rdquo。

 

鄉下人爲自己的旅程準備了很多東西,他不惜貴重,希望買通守門人。守門人照單全收,每次收禮時都說:&ldquo我收下這個隻是爲了不讓你覺得還有什麽事該做而沒做。&rdquo

 

在那段漫長的日子裏,鄉下人幾乎是不間斷地觀察着守門人。對他而言,這個人是他與法之間的唯一障礙。開始幾年,他大聲詛咒自己的厄運後來,因爲衰老,他隻能喃喃自語了。由于長年累月的觀察,他連守門人皮領上的跳蚤都熟悉了,他甚至請求這些跳蚤幫忙說服守門人改變主意。

 

最後,他的眼睛變得模糊,不知道周圍的世界真的暗了,還是眼睛在欺騙他。恍惚之間,他看到一束光線從法的大門裏射出。現在,他的生命正接近終點,彌留之際,他将整個等待過程中的所有體會總結成一個問題,準備向守門人提出來。他招呼守門人到跟前,因爲他已不能擡起自己正在僵硬的身體,守門人不得不把身子俯得很低才能聽清他的話。

 

&ldquo你現在還想知道什麽?&rdquo守門人問道,&ldquo你沒有滿足的時候。&rdquo&ldquo每個人都拼命要到法的面前,&rdquo鄉下人回答,&ldquo可這麽多年來,除了我,竟沒一個人來求見法,怎麽會這樣呢?&rdquo守門人看出鄉下人已筋疲力盡,聽力正在衰竭,于是在他耳邊喊道:&ldquo除了你,沒有人能獲準進入這道門,因爲它是專爲你開的,我現在要去關上它了。&rdquo

 

02

 

寓言是一種古老而古怪的教育形式,在各種經典當中被廣泛運用。寓言往往意味深長,很難歸結爲一個論點、一條信息或一句口號,我們的心智拼命去發現它似乎盡在掌握同時又無法捕捉的含義。寓言的每一行,分開來看是可以理解的,但它的整體意思卻無從把握,所以經得起反複的閱讀,并且每一次都有新的收獲。

 

關于法,卡夫卡勾畫的圖景給我們什麽教誨?它讓我們沮喪、憤懑,還是煩惱不安?這些不良感受的背後又是什麽?

 

理查德·迪爾戈多說:

 

故事、寓言、編年史和叙事體是強有力的摧毀思想定式的工具。所謂思想定式就是一組預設觀點、公認至理和共享知性。也正是在這個背景下,法律和政治理論産生了。它們像一副戴了很久的眼鏡,近在眼前卻視而不見,隻用來掃描和诠釋世界,而其自身卻幾乎從未受到檢視。被壓迫者所講的故事通常是冷嘲熱諷,貼近底層,不加渲染的。講故事有鞏固共同體的作用:故事,建立一緻性,建立共享的文化,從而建立更深厚、更重要的道德規範。但是,故事與反故事有着同等重要的摧毀作用。它們能夠顯示過去的信仰是荒謬可笑、自私自利或者殘暴冷酷的它們還能讓我們知道如何躲避非正義的排斥,知道何時應當重新分配權力。

 

迪爾戈多的這些看法适合卡夫卡嗎?卡夫卡的寓言具有革命的潛能嗎?

 

03

 

卡夫卡通過一位教士與 K 的對話,向我們展示了「法的門前」這則寓言的複雜和多義:

 

&ldquo就這樣,守門人欺騙了鄉下人,&rdquo K 說,深深地被故事吸引住了。

 

&ldquo不要匆忙,&rdquo教士說,&ldquo不能不加驗證就接受一種意見。我給你講的這個故事,裏面可沒有提到欺騙。&rdquo

 

&ldquo但這足夠清楚了,&rdquo K 說,&ldquo守門人隻是在一切都無法挽回時才把真相告訴鄉下人。&rdquo

 

&ldquo可此前并沒有人問這個問題,&rdquo教士說,&ldquo你還必須考慮到,他隻是一個守門人,他也是在盡職責。&rdquo

 

&ldquo你爲什麽認爲他盡了職責?&rdquo K 問,&ldquo他沒有盡到職責,他的職責應該是将所有的陌生人拒之門外,但卻應當讓鄉下人進去,因爲門就是爲這個人開的。&rdquo

 

&ldquo你沒有充分尊重原文,在篡改故事情節,&rdquo教士說,&ldquo關于進門去見法,故事裏有守門人的兩句重要的話,一句在開頭,一句在末尾。第一句話是:現在不能放他進去另一句話是:這道門是專爲你開的。但這并不矛盾,相反,第一句話甚至暗示了第二句話。人們幾乎可以說,守門人暗示将來可能讓鄉下人進門,就是在超越自己的職責。當時,他的職責顯然隻是拒絕讓人進去,而許多評論家對竟然有這樣的暗示感到驚訝,因爲守門人看起來是一個對職責一絲不苟的人。在那麽多年裏,他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崗位,直到最後一分鍾才把門關上他意識到自己職責的重要性,因爲他說&lsquo我是有權力的&rsquo他尊重上級,因爲他說&lsquo我隻是最卑微的一個&rsquo他不多嘴,因爲那麽多年裏他隻提一些&lsquo很沒有人情味兒的問題&rsquo他沒有受賄,因爲他在收禮時說&lsquo我收下這個隻是爲了不讓你覺得還有什麽事該做而沒做&rsquo隻要與他的職責相關,哀求與暴怒,他都不爲所動,因爲我們知道,鄉下人&lsquo不厭其煩地乞求着守門人&rsquo最後,甚至他的外貌都暗示他是一個因循守舊的人,留着鞑靼人的黑胡須。誰能想象一個更忠誠的守門人呢?守門人性格中還有其他因素有利于任何求見法的人,也使人很容易理解,他竟然超越職責去暗示将來可能讓鄉下人進入法的大門。不能否認,他有點頭腦簡單,還有些自負,從而影響了他的理解力。評論家們指出:&lsquo對同一事情的正确理解和錯誤理解,不完全是相互排斥的。&rsquo不管怎樣,人們必須承認,這種簡單與自負雖然不很強烈,卻很可能削弱了他對大門的守衛。還必須加上一個事實:守門人似乎是一位天生和藹可親的人,并沒有一直擺出盛氣淩人的架勢。最初,他還玩笑似地邀請鄉下人嘗試自己進去,後來他也沒有把鄉下人趕走,而是給鄉下人一條凳子,讓他坐在門邊。這許多年來,他忍耐鄉下人的出現,做些簡短的交談,接受饋贈,禮貌地允許鄉下人當着他的面大聲責罵應由鄉下人自己負責的命運&mdash&mdash所有這些都使我們推斷出他具有一定的同情心,并非每個守門人都會這樣做。最後,鄉下人對他做了個手勢,他就低低俯下身去讓鄉下人有機會提最後一個問題。守門人知道一切就此結束了,他的那句話&lsquo你沒有滿足的時候&rsquo隻不過是一種溫和的不耐煩。有些人甚至再推進一步,認爲這句話表達的是一種友好,雖然其中也有某種俯就。無論如何,守門人的形象都與你所想象的很不相同。&rdquo

 

&ldquo你比我研究這個故事更仔細,時間也更長,&rdquo K 說。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 K 說:&ldquo這麽說,你認爲鄉下人沒有受騙?&rdquo

 

&ldquo不要誤解我,&rdquo教士說,&ldquo我隻是向你介紹了各種不同見解。你不必太在意。書面的東西是無法篡改的,而評論通常隻表達了評論家的困惑。在這件事中,甚至有一種解釋聲稱真正受騙的是守門人。&rdquo

 

&ldquo這種說法太牽強了,&rdquo K 說,&ldquo有什麽根據?&rdquo

 

&ldquo根據在于,&rdquo教士回答,&ldquo守門人頭腦簡單,他不了解法的内部,隻知道通向法的道路。他對法的内部的想法是幼稚的,而且據估計,他自己也害怕其他守門人,認爲他們是擋在鄉下人面前的妖怪。實際上,他比鄉下人更怕他們,因爲鄉下人聽說裏面有可怕的守門人後還是要進去,而守門人卻沒有進去的願望。還有人說,他一定到過裏面,因爲畢竟是受雇爲法服務,任命隻能來自裏面。這種說法遭到反駁,因爲他可能隻是由裏面傳出的一個聲音任命的。無論如何,他不可能進去很深,因爲第三個守門人的相貌是他不敢去看的。此外,這麽多年來,除了有一次提到那些守門人外,沒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了解裏面的情況。結論是,他對裏面的情況和重要性一無所知,因此,他處于一種受騙狀态。在和鄉下人的關系上,他也是受騙的,因爲他從屬于鄉下人。奴隸總是從屬于自由人。鄉下人确實是自由的,能夠去他想去的地方,隻有法的大門對他關着,隻有守門人禁止他走近法。他接過凳子,坐在門邊,待在那裏一直到死。他這麽做完全出于自願,故事裏從來沒有提到任何強制。可是守門人卻被固定在崗位上,他不敢走到鄉下去,顯然也不能走進法的大門。雖然他爲法服務,但他服務的隻是這道門也就是說,他隻爲這個鄉下人服務,因爲這道門是專爲鄉下人開的。可以設想,鄉下人長大成人的那些年裏,守門人的工作某種意義上隻是一種空洞的形式,因爲他必須長期等待鄉下人的到來,以便實現自己的工作目的。此外,他還得等鄉下人高興,自願而來。守門人職責的期限也取決于鄉下人的壽命,所以,歸根結底,他是從屬于鄉下人的。故事裏始終強調,守門人對所有這些顯然一無所知。這不足爲奇,因爲守門人在一件重要得多的、影響他職責本身的事情上,同樣也是受騙的。例如在故事末尾,他提到法的大門時說&lsquo現在我要去把它關上了&rsquo,但是,故事的開頭告訴我們,通向法的大門一直敞開着,如果它一直是開着的,就意味着不管鄉下人是死是活,守門人都不能把它關上。至于守門人說這話的動機,有幾種不同意見:他說要去關門,或者隻是爲了回答鄉下人而已,或者他是在強調自己忠于職守,或者是爲了使鄉下人在彌留之際感到沮喪和懊悔。不過也不乏這樣的觀點:守門人沒有能力關門。很多人聲稱守門人在智力上還不如鄉下人,至少在故事結尾是如此,因爲鄉下人看見法的大門裏射出光線,而守門人的崗位使他必須背對着門。&rdquo

 

&ldquo說得有理,&rdquo K 低聲複述了教士講的幾個論點,說道,&ldquo我傾向于受騙的是守門人。不過,這不能使我放棄原先的看法,因爲這兩個結論是并行不悖的。守門人精明也罷,受騙也罷,都無關大局。我說過,鄉下人受騙了。如果守門人受了騙,那麽,守門人的受騙對他自己無害,但卻給鄉下人帶來無窮的危害。&rdquo

 

&ldquo對這種看法也有反對意見,&rdquo教士說,&ldquo故事本身沒有賦予我們評論守門人的權利。不管怎麽說,他終究是法的仆人他屬于法,因此超出了人們所能評論的範圍。在這種情況下,真不敢相信他從屬于鄉下人。雖然他受職守的制約,必須守在法的門前,但他卻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自由,别人無法和他相比。鄉下人隻能求見法,守門人卻已經被安置在法的身邊。是法把他放在守門人的崗位上,懷疑他的尊嚴就等于懷疑法本身。&rdquo

 

&ldquo我不同意這種看法,&rdquo K 搖頭說,&ldquo因爲如果接受這種看法,那就必須把守門人講的每一句話都作爲真的來接受。可是,你自己已經充分證明,這是多麽不可能。&rdquo

 

&ldquo不,&rdquo教士說,&ldquo不必把他的每句話都作爲真的來接受,而隻須當成必然的來接受。&rdquo

 

&ldquo一個令人憂郁的結論,&rdquo K 說,&ldquo這會把謊言變成普遍準則。&rdquo

 

 

04

 

教士和 K 的評論符合我們對寓言最初的感受嗎?教士與 K 誰赢得了争論?赢得争論是否赢得了正義?或者說,正義在&ldquo法的門前&rdquo始終未能實現,是正義本身抛棄了鄉下人,還是守門人故意造成的惡果?在教士與 K 的對話中,教士幾乎主宰了談話,這種失衡難道不是生活中的一種常态嗎?教士的立場似乎随着 K 提出的每個新問題而轉變,這是争論的深入,還是娴熟的詭辯?

 

時常有這樣的說法:壞的秩序也比根本沒有秩序要好,甚至有人說,與其要暴政也不要暴民。這意味着,人們認爲有規則總比沒有規則要好些。這個看法從獨裁者那裏得到證實,獨裁者不喜歡法律,即使是他自己炮制的法律。

 

不過,寓言中的規則似乎發生着變化:開始時法的大門不讓鄉下人進入,但後來鄉下人被告知法的大門是專爲他而開的。規則不斷變化的地方,還能有秩序嗎?規則可能不同,但結果是一樣的&mdash&mdash鄉下人一直未能進入法的領域。

 

如果法從未爲他服務,那麽法又爲誰服務呢?

 

05

 

卡夫卡對法律秩序的簡單勾勒留給我們一個深刻的矛盾:法律是爲少數人或與之相關的人服務的,但是,多數人卻不反抗。

 

卡夫卡繼續探究了&ldquo我們的法律的問題&rdquo:

 

我們的法不是廣爲人知的,它們被小團體隐藏和把持。小團體的人要讓我們相信,這些古老的法被一絲不苟地實施着然而,被那些我們所不知道的法統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我想到的不是法的解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差異,也不是隻有一小撮人有權解釋法所導緻的損害。這些損害也許不是特别重要,因爲法是非常古老的,對法的解釋是許多世紀以來的工作,這種解釋本身也毫無疑問地取得了法的地位。

 

盡管還可能有對法的自由解釋,不過法的解釋現在已經變得非常嚴格了。尤其是,貴族們在解釋法的時候沒有理由受個人利益影響和左右,因爲法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貴族們的利益制定的。他們高居法之上,法全部執掌在他們手中。

 

當然,法是有智慧的,但對我們來說也有困苦,也許是不可避免的困苦。

 

傳統上認爲,法是屬于貴族階層的秘密,一部法典的實質就在于它必須保持一種神秘性。或許,我們正努力揭示的那些法也許根本就不存在。

 

有一小批人的确持這種觀點并且努力去說明,如果真有法存在,那它隻能是貴族們的所作所爲。在這一小批人眼裏,到處都是貴族階層的專橫與擅斷,并且要拒斥公衆傳統。

 

傳統僅具有一些瑣屑而偶然的優點,不足以彌補其重大的缺陷,因爲在人們面臨事變時,它給人們一種錯誤的、騙人的和過分自信的安全感。

 

這一點無可否定,但絕大多數人都這樣作出解釋:傳統遠不是完善的,必須進行更爲深刻的探究,所提供的材料看似數量龐大,實則太過貧乏,要用幾個世紀才能使它變得充足。

 

終有一天,一切都會變得明确,法将屬于人民,貴族階層将消逝。這不是在維持反貴族階層的仇恨情緒,根本不是。我們更應該痛恨自己,因爲我們還沒有顯示出自己有能力被委任以法。

 

事實上,可以隻用一種悖論來表達這個問題:任何小團體,如果它不僅要抛棄所有對法的信仰,還要抛棄貴族階層,就應當有全體人民作爲後盾然而,這樣的團體是不可能誕生的,因爲沒有人膽敢抛棄貴族。

 

一位作家這樣總結道:強加在我們身上的唯一可見的法,就是貴族階層本身。

 

難道我們一定要剝奪自己的法嗎?

 

06

 

依卡夫卡之見,什麽是法的核心問題?什麽是其解決的障礙?如果人民知道,法爲貴族享有,受貴族治理,爲貴族服務,人民必須反抗嗎?卡夫卡說:&ldquo我們更應該痛恨自己&hellip&hellip&rdquo這是不是說問題在于人民内部?

 

哲學家阿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德 Alfred North Whitehead 曾經說過:所有西方哲學隻不過是柏拉圖的注腳。同樣可以說,所有西方法律都不過是卡夫卡的注腳。

 

 

弗兰茨·卡夫卡的小说「审判」中有一则寓言故事,讲的是法及其混乱与矛盾。主人公遇到的具体法律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解决问题过程中所遭遇的折磨。

 

读罢寓言,你想要的可能不是一场思辨,而是一个简明的答案,因为寓言的含义是混沌的,逻辑上也不甚明晰。

 

但在法的门前这个有纵深的场景里,无疑充满着张力,使你无法释怀唯一安慰是更多的思考和深入的追寻

 

01

 

寓言的内容大体如下:

 

法的门前站着一个守门人,有个乡下人来到他面前,请求进门去见法。守门人说,现在还不能放他进去。乡下人问,过一会儿是否允许他进去?&ldquo可能吧,&rdquo守门人答道,&ldquo但现在不行。&rdquo

 

通向法的门像往常一样敞开着,守门人照例站在门的一旁,于是乡下人探身向门内窥望。守门人看到了,笑着说:&ldquo如果你这么想进去,就进去吧,不必得到我的允许。不过,你要注意,我是有权力的,而我只是最卑微的一个。里面的每座大厅门前都有守门人站岗,一个比一个更有权力。就说那第三个守门人吧,连我都不敢正眼看他。&rdquo

 

乡下人不曾料到自己会被拦在法的门外,他原以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晋见法。他更切近地看着这个身穿皮外套、留着鞑靼胡须的守门人,觉得最好还是等得到许可后再进去。

 

守门人给他一条凳子,让他坐在门边。他就坐在那里等,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为了获准进去,他做了多次尝试,不厌其烦地乞求着守门人。守门人则不时和他拉些家常,不过,像大人物一样,所提的问题很没有人情味儿,而且结论总是&ldquo还不能进去&rdquo。

 

乡下人为自己的旅程准备很多东西,他不惜贵重,希望买通守门人。守门人照单全收,每次收礼时都说:&ldquo我收下这个只是为了不让你觉得还有什么事该做而没做。&rdquo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乡下人几乎是不间断地观察着守门人。对他而言,这个人是他与法之间的唯一障碍。开始几年,他大声诅咒自己的厄运后来,因为衰老,他只能喃喃自语了。由于长年累月的观察,他连守门人皮领上的跳蚤都熟悉了,他甚至请求这些跳蚤帮忙说服守门人改变主意。

 

最后,他的眼睛变得模糊,不知道周围的世界真的暗了,还是眼睛在欺骗他。恍惚之间,他看到一束光线从法的大门里射出。现在,他的生命正接近终点,弥留之际,他将整个等待过程中的所有体会总结成一个问题,准备向守门人提出来。他招呼守门人到跟前,因为他已不能抬起自己正在僵硬的身体,守门人不得不把身子俯得很低才能听清他的话。

 

&ldquo你现在还想知道什么?&rdquo守门人问道,&ldquo你没有满足的时候。&rdquo&ldquo每个人都拼命要到法的面前,&rdquo乡下人回答,&ldquo可这么多年来,除了我,竟没一个人来求见法,怎么会这样呢?&rdquo守门人看出乡下人已筋疲力尽,听力正在衰竭,于是在他耳边喊道:&ldquo除了你,没有人能获准进入这道门,因为它是专为你开的,我现在要去关上它了。&rdquo

 

02

 

寓言是一种古老而古怪教育形式,在各种经典当中被广泛运用。寓言往往意味深长,很难归结为一个论点、一条信息或一句口号,我们的心智拼命去发现它似乎尽在掌握同时又无法捕捉的含义。寓言的每一行分开来看是可以理解的,但它的整体意思却无从把握,所以经得起反复的阅读,并且每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关于法,卡夫卡勾画的图景给我们什么教诲?它让我们沮丧、愤懑,还是烦恼不安?这些不良感受的背后又是什么?

 

理查德·迪尔戈多说:

 

故事、寓言、编年史和叙事体是强有力的摧毁思想定式的工具。所谓思想定式就是一组预设观点、公认至理和共享知性。也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法律和政治理论产生了。它们像一副戴了很久的眼镜,近在眼前却视而不见,只用来扫描和诠释世界,而其自身却几乎从未受到检视。被压迫者所讲的故事通常是冷嘲热讽,贴近底层,不加渲染的。讲故事有巩固共同体的作用:故事,建立一致性,建立共享的文化,从而建立更深厚、更重要的道德规范。但是,故事与反故事有着同等重要的摧毁作用。它们能够显示过去的信仰是荒谬可笑、自私自利或者残暴冷酷的它们还能让我们知道如何躲避非正义的排斥,知道何时应当重新分配权力。

 

迪尔戈多的这些看法适合卡夫卡吗?卡夫卡的寓言具有革命的潜能吗?

 

03

 

卡夫卡通过一位教士与 K 的对话,向我们展示了「法的门前」这则寓言的复杂和多义:

 

&ldquo就这样,守门人欺骗了乡下人,&rdquo K 说,深深地被故事吸引住了

 

&ldquo不要匆忙,&rdquo教士说,&ldquo不能不加验证就接受一种意见。我给你讲的这个故事,里面可没有提到欺骗。&rdquo

 

&ldquo但这足够清楚了,&rdquo K 说,&ldquo守门人只是在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才把真相告诉乡下人。&rdquo

 

&ldquo可此前并没有人问这个问题,&rdquo教士说,&ldquo你还必须考虑到,他只是一个守门人,他也是在尽职责。&rdquo

 

&ldquo你为什么认为他尽了职责?&rdquo K 问,&ldquo他没有尽到职责,他的职责应该是将所有的陌生人拒之门外,但却应当让乡下人进去,因为门就是为这个人开的。&rdquo

 

&ldquo你没有充分尊重原文,在篡改故事情节,&rdquo教士说,&ldquo关于进门去见法,故事里有守门人的两句重要的话,一句在开头,一句在末尾。第一句话是:现在不能放他进去另一句话是:这道门是专为你开的。但这并不矛盾,相反,第一句话甚至暗示了第二句话。人们几乎可以说,守门人暗示将来可能让乡下人进门,就是在超越自己的职责。当时,他的职责显然只是拒绝让人进去,而许多评论家对竟然有这样的暗示感到惊讶,因为守门人看起来是一个对职责一丝不苟的人。在那么多年里,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岗位,直到最后一分钟才把门关上他意识到自己职责的重要性,因为他说&lsquo我是有权力的&rsquo他尊重上级,因为他说&lsquo我只是最卑微的一个&rsquo他不多嘴,因为那么多年里他只提一些&lsquo很没有人情味儿的问题&rsquo他没有受贿,因为他在收礼时说&lsquo我收下这个只是为了不让你觉得还有什么事该做而没做&rsquo只要与他的职责相关,哀求与暴怒,他都不为所动,因为我们知道,乡下人&lsquo不厌其烦地乞求着守门人&rsquo最后,甚至他的外貌都暗示他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留着鞑靼人的黑胡须。谁能想象一个更忠诚的守门人呢?守门人性格中还有其他因素有利于任何求见法的人,也使人很容易理解,他竟然超越职责去暗示将来可能让乡下人进入法的大门。不能否认,他有点头脑简单,还有些自负,从而影响了他的理解力。评论家们指出:&lsquo对同一事情的正确理解和错误理解,不完全是相互排斥的。&rsquo不管怎样,人们必须承认,这种简单与自负虽然不很强烈,却很可能削弱了他对大门的守卫。还必须加上一个事实:守门人似乎是一位天生和蔼可亲的人,并没有一直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最初,他还玩笑似地邀请乡下人尝试自己进去,后来他也没有把乡下人赶走,而是给乡下人一条凳子,让他坐在门边。这许多年来,他忍耐乡下人的出现,做些简短的交谈,接受馈赠,礼貌地允许乡下人当着他的面大声责骂应由乡下人自己负责的命运&mdash&mdash所有这些都使我们推断出他具有一定的同情心,并非每个守门人都会这样做。最后,乡下人对他做了个手势,他就低低俯下身去让乡下人有机会提最后一个问题。守门人知道一切就此结束了,他的那句话&lsquo你没有满足的时候&rsquo只不过是一种温和的不耐烦。有些人甚至再推进一步,认为这句话表达的是一种友好,虽然其中也有某种俯就。无论如何,守门人的形象都与你所想象的很不相同。&rdquo

 

&ldquo你比我研究这个故事更仔细,时间也更长,&rdquo K 说。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 K 说:&ldquo这么说,你认为乡下人没有受骗?&rdquo

 

&ldquo不要误解我,&rdquo教士说,&ldquo我只是向你介绍了各种不同见解。你不必太在意。书面的东西是无法篡改的,而评论通常只表达了评论家的困惑。在这件事中,甚至有一种解释声称真正受骗的是守门人。&rdquo

 

&ldquo这种说法太牵强了,&rdquo K 说,&ldquo有什么根据?&rdquo

 

&ldquo根据在于,&rdquo教士回答,&ldquo守门人头脑简单,他不了解法的内部,只知道通向法的道路。他对法的内部的想法是幼稚的,而且据估计,他自己也害怕其他守门人,认为他们是挡在乡下人面前的妖怪。实际上,他比乡下人更怕他们,因为乡下人听说里面有可怕的守门人后还是要进去,而守门人却没有进去的愿望。还有人说,他一定到过里面,因为毕竟是受雇为法服务,任命只能来自里面。这种说法遭到反驳,因为他可能只是由里面传出的一个声音任命的。无论如何,他不可能进去很深,因为第三个守门人的相貌是他不敢去看的。此外,这么多年来,除了有一次提到那些守门人外,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了解里面的情况。结论是,他对里面的情况和重要性一无所知,因此,他处于一种受骗状态。在和乡下人的关系上,他也是受骗的,因为他从属于乡下人。奴隶总是从属于自由人。乡下人确实是自由的,能够去他想去的地方,只有法的大门对他关着,只有守门人禁止他走近法。他接过凳子,坐在门边,待在那里一直到死。他这么做完全出于自愿,故事里从来没有提到任何强制。可是守门人却被固定在岗位上,他不敢走到乡下去,显然也不能走进法的大门。虽然他为法服务,但他服务的只是这道门也就是说,他只为这个乡下人服务,因为这道门是专为乡下人开的。可以设想,乡下人长大成人那些年里,守门人的工作某种意义上只是一种空洞的形式,因为他必须长期等待乡下人的到来,以便实现自己的工作目的。此外,他还得等乡下人高兴,自愿而来。守门人职责的期限也取决于乡下人的寿命,所以,归根结底,他是从属于乡下人的。故事里始终强调,守门人对所有这些显然一无所知。这不足为奇,因为守门人在一件重要得多的、影响他职责本身的事情上,同样也是受骗的。例如在故事末尾,他提到法的大门时说&lsquo现在我要去把它关上了&rsquo,但是,故事的开头告诉我们,通向法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如果它一直是开着的,就意味着不管乡下人是死是活,守门人都不能把它关上。至于守门人说这话的动机,有几种不同意见:他说要去关门,或者只是为了回答乡下人而已,或者他是在强调自己忠于职守,或者是为了使乡下人在弥留之际感到沮丧和懊悔。不过也不乏这样的观点:守门人没有能力关门。很多人声称守门人在智力上还不如乡下人,至少在故事结尾是如此,因为乡下人看见法的大门里射出光线,而守门人的岗位使他必须背对着门。&rdquo

 

&ldquo说得有理,&rdquo K 低声复述了教士讲的几个论点,说道,&ldquo我倾向于受骗的是守门人。不过,这不能使我放弃原先的看法,因为这两个结论是并行不悖的。守门人精明也罢,受骗也罢,都无关大局。我说过,乡下人受骗了。如果守门人受了骗,那么,守门人的受骗对他自己无害,但却给乡下人带来无穷的危害。&rdquo

 

&ldquo对这种看法也有反对意见,&rdquo教士说,&ldquo故事本身没有赋予我们评论守门人的权利。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法的仆人他属于法,因此超出了人们所能评论的范围。在这种情况下,真不敢相信他从属于乡下人。虽然他受职守的制约,必须守在法的门前,但他却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自由,别人无法和他相比。乡下人只能求见法,守门人却已经被安置在法的身边。是法把他放在守门人的岗位上,怀疑他的尊严就等于怀疑法本身。&rdquo

 

&ldquo我不同意这种看法,&rdquo K 摇头说,&ldquo因为如果接受这种看法,那就必须把守门人讲的每一句话都作为真的来接受。可是,你自己已经充分证明,这是多么不可能。&rdquo

 

&ldquo不,&rdquo教士说,&ldquo不必把他的每句话都作为真的来接受,而只须当成必然的来接受。&rdquo

 

&ldquo一个令人忧郁的结论,&rdquo K 说,&ldquo这会把谎言变成普遍准则。&rdquo

 

 

04

 

教士和 K 的评论符合我们对寓言最初的感受吗?教士与 K 谁赢得了争论?赢得争论是否赢得了正义?或者说,正义在&ldquo法的门前&rdquo始终未能实现,是正义本身抛弃了乡下人,还是守门人故意造成的恶果?在教士与 K 的对话中,教士几乎主宰了谈话,这种失衡难道不是生活中的一种常态吗?教士的立场似乎随着 K 提出的每个新问题而转变,这是争论的深入,还是娴熟的诡辩?

 

时常有这样的说法:坏的秩序也比根本没有秩序要好,甚至有人说,与其要暴政也不要暴民。这意味着,人们认为有规则总比没有规则要好些。这个看法从独裁者那里得到证实,独裁者不喜欢法律,即使是他自己炮制的法律。

 

不过,寓言中的规则似乎发生着变化:开始时法的大门不让乡下人进入,但后来乡下人被告知法的大门是专为他而开的。规则不断变化的地方,还能有秩序吗?规则可能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mdash&mdash乡下人一直未能进入法的领域。

 

如果法从未为他服务,那么法又为谁服务呢?

 

05

 

卡夫卡对法律秩序的简单勾勒留给我们一个深刻的矛盾:法律是为少数人或与之相关的人服务的,但是,多数人却不反抗。

 

卡夫卡继续探究了&ldquo我们的法律的问题&rdquo:

 

我们的法不是广为人知的,它们被小团体隐藏和把持。小团体的人要让我们相信,这些古老的法被一丝不苟地实施着然而,被那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法统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我想到的不是法的解释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差异,也不是只有一小撮人有权解释法所导致的损害。这些损害也许不是特别重要,因为法是非常古老的,对法的解释是许多世纪以来的工作,这种解释本身也毫无疑问地取得了法的地位。

 

尽管还可能有对法的自由解释,不过法的解释现在已经变得非常严格了。尤其是,贵族们在解释法的时候没有理由受个人利益影响和左右,因为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贵族们的利益制定的。他们高居法之上,法全部执掌在他们手中。

 

当然,法是有智慧的,但对我们来说也有困苦,也许是不可避免的困苦。

 

传统上认为,法是属于贵族阶层的秘密,一部法典的实质就在于它必须保持一种神秘性。或许,我们正努力揭示的那些法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有一小批人的确持这种观点并且努力去说明,如果真有法存在,那它只能是贵族们的所作所为。在这一小批人眼里,到处都是贵族阶层的专横与擅断,并且要拒斥公众传统。

 

传统仅具有一些琐屑而偶然优点,不足以弥补其重大的缺陷,因为在人们面临事变时,它给人们一种错误的、骗人的和过分自信的安全感。

 

这一点无可否定,但绝大多数人都这样作出解释:传统远不是完善的,必须进行更为深刻的探究,所提供的材料看似数量庞大,实则太过贫乏,要用几个世纪才能使它变得充足。

 

终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得明确,法将属于人民,贵族阶层将消逝。这不是在维持反贵族阶层的仇恨情绪,根本不是。我们更应该痛恨自己,因为我们还没有显示出自己有能力被委任以法。

 

事实上,可以只用一种悖论来表达这个问题:任何小团体,如果它不仅要抛弃所有对法的信仰,还要抛弃贵族阶层,就应当有全体人民作为后盾然而,这样的团体是不可能诞生的,因为没有人胆敢抛弃贵族。

 

一位作家这样总结道: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唯一可见的法,就是贵族阶层本身。

 

难道我们一定要剥夺自己的法吗?

 

06

 

依卡夫卡之见,什么是法的核心问题?什么是其解决的障碍?如果人民知道,法为贵族享有,受贵族治理,为贵族服务,人民必须反抗吗?卡夫卡说:&ldquo我们更应该痛恨自己&hellip&hellip&rdquo这是不是说问题在于人民内部?

 

哲学家阿尔弗雷德·诺思·怀特海德 Alfred North Whitehead 曾经说过:所有西方哲学只不过是柏拉图的注脚。同样可以说,所有西方法律都不过是卡夫卡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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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所有西方法律只不过是卡夫卡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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