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田鼠·蝴蝶及其他诗歌

　　1．石頭

　　爲了貪戀大地柔軟的懷抱

　　就像我一樣放棄翅膀嗎

　　那麽，你又把體内的波濤

　　和被閉緊的眼睑關住的水，交給了誰呢

　　分明能扣住，你遺落在冰川紀的脈搏

　　和太陽留下的，一團随意敲擊就可取用的星火

　　可每次當你被冰雪囚禁的時候

　　爲什麽還是如此隐忍，沉默呢

　　我把鳥，把鴿子抛向空中

　　它們拍拍翅膀就回家了

　　爲什麽你卻從不願意在空中，停留片刻

　　難道你真的像我一樣，兩手空空

　　生命中隻剩下大地了嗎

　　我還可以做一個稻草人

　　穿着被人遺棄的蹩腳服裝

　　在頭頂和肩頭，種出一些風雨聲和鳥鳴

　　你一直在傻呵呵地憨笑

　　又能種出些什麽呢

　　2．田鼠

　　精挑細選地，把飽滿的糧食搬回家後

　　老婆孩子熱炕頭

　　你就有了一個農民的快樂了

　　爲了這一刻，你幹得不亦樂乎

　　你不知道，在不遠的地方

　　我手中拿着鐵鍬

　　想象着被打劫後你驚慌

　　而又失望的樣子，嘴角浮出一抹笑

　　隻是我的快樂，會比你短一些

　　夕陽西下，遠處傳來母親喚歸的聲音

　　和一個孩子捉弄田鼠的心思相比

　　炊煙有着更爲誘人的味道

　　于是，我兩手隻拽着鍬往家跑

　　用盡餘生感謝，這突如其來的寬宥

　　3．蝴蝶

　　馬蹄雜沓聲中，詩意的蝴蝶

　　逃離了

了最後的硝煙

　　一縷沒有體香的味道過于沉重，她帶不走

　　戰地黃花，是月光下搖曳的一片金子

　　一生中，在蝴蝶的翅膀上

　　我無數次地讀出了左邊的春生夏長和

　　右邊的秋收冬藏，而四季中間發生的故事

　　卻總是被她，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她在時光裏曲線優美的誘惑

　　總是讓我錯失，等待一季的花期

　　枯坐中，我多麽希望那瓣餘香未散的落花

　　能電影畫面般逆着時光而上

　　蝴蝶般栖落在，我剛剛返青的

　　濕漉漉的枝上

　　4．迷霧

　　你如流水般湧來，卻從不留下

　　河沙中星星點點的沉澱

　　你讓河邊的一幅水墨畫，一時間失去了顔色

　　而畫面正中躲在筆尖的一抹猩紅

　　尚未來得及發出第一聲啼哭

　　遠處想象中的清脆馬蹄聲，尚未傳來

　　着一身紅色的女子，還在夢中幸福地呓語

　　一隻喜鵲，正在暗影裏醞釀清晨的問候

　　油燈壓着的一角書箋，趁着迷霧

　　屈身和火苗接吻

　　迷霧中，淌出一朵腥甜的構思

　　馬開始噴起了響鼻，清脆的蹄聲

　　和鞭子撕裂的寂靜，迷霧，紛紛退去

　　一幅民國時期的水墨畫

　　開始被編劇命名

　　5．蟲子

　　或許命運曾允許那些草根的蟲子

　　擁有一個偉大的夢

　　即使它要占有一棵樹

　　一棵樹上所有的綠色

　　也會暗地裏，加以縱容

于是，它開始了從地底

　　到天空的艱難的遠征，一路機警地

　　躲避着鳥的搜索和人的追剿

　　而它所有的努力

　　不過是千萬次地忍耐和蠕動

　　現在，它終于爬到空中

　　擁有了一樹的青蔥

　　可它卻即将長出翅膀，一寸寸捱過破繭的刀鋒

　　去花朵的蕊中定居

　　這一樹的綠葉，如今

　　對于它隻是一片看不見的風景

　　扇扇翅膀就可以抵達的天空

　　它不知道自己爲什麽非要經曆那一段

　　生死未蔔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