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最初的海

我最想去的城市有兩個，一個是浙江的紹興，那裏的水鄉風情和深厚的文化底蘊成就了一個城市的靈魂。一個是雲南的麗江，去過的人都說那裏天高雲淡，水秀人純，心境浩渺，美得讓你不想回來。紹興，我曾在三年前拜遏其曆史人文。而此次外出，我最大的心願是去雲南麗江，如一個癡情少女想要去會見夢中的情郎，那裏的山山水水成了我心之念念。因天性喜靜不喜鬧，喜古典不喜喧嚣，我毫無理由地愛上了麗江。可還是沒有成行，改道去青島。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所愛，卻選擇被愛，心裏有點小失落，沒有了當初那份魂牽夢繞。如果說，雲南在我的夢裏，是一片充滿神秘民俗風情的紅土地，那麽，青島就是一個充滿動感和現代化氣息的城市。在飛機上，向下俯視，我的目光穿過淡淡雲層，模模糊糊，一片藍色的田字格，天藍藍，地藍藍，藍得如一汪水，藍得怦然心動。航班晚點，到青島下飛機，已是黃昏。走出機艙，風便從寬闊的廣場穿越過來，頓感陣陣寒意。盡管先前來時，我已從天氣預報中知道青島的氣候較湘潭氣溫要低七、八度，但還是感覺風好大。陽光灑落在我身上，仿佛披上了一件金色的霞帔，但并不張揚，很熨帖，很舒心。來接我們的導遊小李是個眉清目秀、身材窈窕的青島女子，印象中的北方女子是豪爽、大氣、高大的，而李導卻更像我們南方女子，眉清目秀、溫文爾雅。坐在車裏，她談吐自然、落落大方地向我們介紹：“咱們青島有“三寶”，看山、看海、看城。青島有“三怪”，出門提着塑料袋、遊泳衣往外拽、男人肚皮賽鍋蓋。青島有“五朵金花”：海爾、海信、奧特瑪、雙星、青啤.......”難怪人們常說青島人素質高，熱情、厚道、坦誠。聽着一個普通青島導遊一路講解，妙語連珠，如數家珍，我先前來青島的隐隐失落一下子被這熱情洋溢的講解感染。語言藝術是相通的，隻要注入了情感，就會被人心甘情願地接受，産生深深的共鳴。落日的餘晖穿過密封的玻璃窗戶，把滿車的人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與南方滿目春色、滿枝新綠相比，北方的春天似乎來得晚些。窗外，道路旁邊的樹還是光秃秃的，筆直的樹幹伸長着手臂，仿佛還在等待春天的到來。枝頭卻可見到一個個鳥窩，不時有一群群喜雀在樹枝間蹦跳着，嬉戲着，聲聲鳥鳴，由遠而近，不絕于耳。要是在我居住的小城，狹窄的街道上，是見不到鳥影翩跹的，更别說築巢壘窩。這些人間的精靈隻有綠樹成蔭、溫馨和諧的大自然才是心靈的栖息地。城市堅硬的天空和鋼筋壁壘，讓鳥兒也漸漸失去了自由和靈性。偶爾，見過一樹樹色澤淡雅的花一閃而過。花兒也不及南方的花兒開得濃烈，居然還不見枝葉和嫩芽。“快看啊，海，大海......”車裏一陣驚呼。靠窗戶近的早就舉起了相機，對着窗外那片燦爛的金黃，大聲叫嚷着。離窗戶遠的，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往窗外的方向伸長脖子。我坐在窗邊，大海就在那一瞬間，跳入了我的眼簾。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大海，我夢中思念的大海！紅彤彤的夕陽，是一位魅力無窮的繪畫大師，将無邊無際的金色撒滿海面。遠處，一座大橋橫跨過海面，橋上有車來車往，如許多甲殼蟲在爬來爬去。橋在水中央，伫立無言，緘默無聲，夕陽中的橋有一種靜默的溫情，内斂的神韻。海面風平浪靜，無數細小的波紋在輕輕蕩漾，仿佛閃動着千萬朵細細的碎花，又像一條條金龍在舞動金色的龍尾，場面極爲壯觀。漸漸地，夕陽由金色變成了橘紅色，變成了淡黃色，變成了奶黃色，一點點褪色，一點點地消逝......海面風平浪靜，西邊的雲彩褪掉最後一件霞衣，太陽收斂了光芒，消失在海角天涯。霎那間，那片最初的海讓我整個身心放松下來，沉靜下來。轉過幾道灣，就再也看不到大海。隻是越來越接近青島市中心，而行人悠閑自在地行走，那不急不緩的姿勢，大概是不急着回家吃飯吧。夕陽在我的臉上漸漸褪去那層柔和的光暈。原以爲青島是個喧嚣的大城市，想不到傍晚的青島是如此的靜谧安詳，有一種說不出的恬淡、素雅、美麗......與我想象中的青島竟然有着天壤之别。踏着濃濃夜色，滿身疲倦的我行走在整潔的街道上，冷風直撲臉頰，幹澀澀地疼，我不由得裹緊單薄的運動衣。想起來這前，母親反複叮囑我要穿羽絨服，一年四季都愛穿裙子的我，還爲不得不穿長褲而糾結，一直想着要帶一條飄逸漂亮的長裙子在青島海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任裙裾飛揚，長發飛舞。此刻，四月的南方已是吹面不寒楊柳風，暖意融融，溫馨舒适。而在青島，我們似乎來得早了些，仍是春寒料峭，寒意正濃。但這又有何關系？心中對于大好河山的情感依舊熾熱，“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夢想依舊執着，這就已經足夠。詩人馮至說，我們走過的城市、山川，都化成了我們的生命。是的，我們到過的每一個地方，經曆過的每一件事，都成爲我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前行，不一定是風景，但應該是一種态度。目力所及。一切都是禮遇。筆觸所至，處處皆是風景。海對于很多人來說，是夢的歸依，情的歸宿。著名作家梁實秋曾在青島居住，呼朋聚飲，經常是薄暮入席，夜深始散，或論道談藝、或仗策漫遊、或飲酒作樂。有了這麽多的親朋好友相伴，梁實秋在青島度過了他一生中少有的快樂時光.......若幹年後，當他在台北的家中接過女兒轉輾從青島帶去的一瓶海沙時，已經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了。晚年的梁實秋每每凝望海沙的時候，那些曾經呼嘯在他年輕血管的，曾經流淌在他激情筆端的，曾經讓他哭、讓他笑、讓他歌的生活一瞬間就會從心底湧起……我們都是凡夫俗子，但是生命中隻要有海的氣息，我們的生命從此就多了奔騰不息和浩瀚無垠。早聽我那青島出生的侄女婿說，在異地他最想念家鄉的海，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海邊走走，聞聞那熟悉的海腥味。這一刻，我頓悟，海，這一天然的饋贈，已經融入了他的青春和熱血。就連我這個異鄉人，不遠千裏來圓這次海之夢。邂逅最初的海，海的精神，海的胸懷，海的靈魂，就已經不動聲色地滲透進了我的一路風塵。今世今生，海的氣息無處不在。崇尚美，相信愛，銘記真與善，爲我們愛着的生活而歌唱，爲我們的夢想而行走，是快樂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