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一种感觉

母親60多歲了，仍執意要獨自住在鄉下，盡管我們想盡了各種辦法去迎合她的喜好，想接她到城裏和我們一起居住，也好讓她享點清福。但母親似乎改不了她安土重遷的觀念，對那窮山僻壤的山旮旯充滿了深情。不過母親的身體着實硬朗，一年裏難得有生病的時候，總是手不閑腳不停的幹些農活，養點雞鴨種點瓜果什麽的，生活上基本能自給自足，臉上常蕩漾着幸福的微笑。

母親是個苦命的人。6歲那年外公外婆就離婚了，母親沒怎麽享受過母愛，相反的是很早的就承擔了“長女當母”的重任。眼看着同齡的夥伴背着書包上學了，母親卻隻能在家裏照看弟弟妹妹；眼看着弟弟妹妹結婚了，母親卻隻能忙着置辦嫁妝給他們張羅婚事。母親28歲才結婚，這在那個年代已是少有的晚婚了。不過母親似乎從沒感到過委屈。她常說，這就是緣分，不然哪能遇上像我父親那樣忠厚勤勞的人呢。談到自己的少女時代，她還感覺挺幸福的，她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特别的家庭給了她特别的養料，要不自己怎麽會紡紗織布，怎麽能勤儉持家，怎麽能讓自己的弟弟妹妹對自己愛護有佳呢？

母親是個執拗的人。嫁給父親後，生養了我們五兄妹。因爲自己不曾讀過書的緣故，她不管生活是多麽的捉襟見肘，總是東挪西借想盡辦法讓我們都能讀點書。盡管我們村的好多孩子初中沒畢業就辍學回家，幫家裏幹點農活挖點長石搞點副業什麽的，都能幫襯着家裏；盡管那時重男輕女的思想仍很嚴重，認爲女孩子隻要能認幾個字就行了的觀念普遍存在；但母親始終如一地堅持着送我們讀書。别人家插秧季節是“田夫抛秧田婦接，小兒拔秧大兒插”，而我家則隻有父母兩人披星戴月賣命的幹。記得有好幾次，我們兄妹看着他倆疲憊的身影和憔悴的面容，就商量着要讓大一點的辍學回家去幫幫家裏，但總是被母親堅決的駁回。母親常說，“讀書是一種幸福，自己不曾享受過，但看着我們能讀上書也是幸福的。”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時下熱播的電視劇《春草》，她不就是春草的原型嗎？是呀，要不是母親執拗的個性和對讀書這種幸福的貪戀，我們兄妹哪能丢掉那手中的鋤頭把，成爲國家的公務員或光榮的人民教師呢？

母親是個勞碌的命。我們兄妹結婚後，母親又自覺地承擔了幫帶孫子外甥的義務。她說我們上班忙，又沒有養兒的經驗，不知道小孩的個性，不懂得營養的調配，别忙壞了大人又委屈了孩子。說來也怪，我們的孩子隻要到她那，沒有不被她養得白白胖胖的，而且全然不會留下點隔代教育的弊病來，相反比其他孩子會多一點勤勞的習慣，一些謙讓的禮義。别人都說我母親犯賤，不知道享福。可母親說。清閑不是福，充實才幸福。人呀，一輩子就那麽幾十年，該爲子孫後代留下點什麽才行。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話“沒有工作的時候，辛勞也是幸福的”。母親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但她的行動遠勝于語言。

母親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她身上折射的人性光輝常讓我感懷，也常在我對生活工作感到有壓力和困惑的時候想到，幸福是一種感覺，生活不是缺少幸福，而是缺少對幸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