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八月

夏天馬上就要過來去了，緊接着的将是秋天。傍晚的時候刮起了第一陣秋風，推窗而望，那些我先前十分熟悉的樹木抖下了紛紛落葉。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走向秋天的路上，走向八月，走向我的生命的另一個季節。許多年了，每當八月來臨的時候，我的内心便一陣陣發慌，仿佛被什麽東西揪着，總覺得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一種生命因時間的飛逝而帶來的淡淡的緊張感。現在我目不轉晴地注視着窗外的樹木，注視着自然界這些曾經綠過和曾經紅過的生命，感覺到一些什麽也在我的生命裏失落。從本質上說，生命屬于時間的過程，在時間中沉浮，在時間中凝固，在時間中孕育，在時間中消失。時間，使生命成爲生命，真實的也罷，虛假的也罷；轟轟烈烈的也罷，冷冷清清的也罷，都在時間的覆蓋下像赤裸裸的嬰兒一樣暴露無遺。“生命，從自己的哭聲中開始，在别人的淚水中結束，這其間的時光，便是人生的寫真！”我常常在自己所買新書的扉頁寫上這麽一句話。真的，我相信，人不能追求到盡善盡美的生活，但人卻可以追求到真實的生活。真實，就是追求一種生命的樸素，就是追求一種精神的自足，就是追求一種心靈的單純。也許樸素、自足、單純隻屬于不谙世事的孩子，當一個人無可挽回地走入社會，便無可挽回地成熟了起來，世故了起來，無論他或她的經曆是簡單還是複雜，社會給他們烙下的印記，留下的各種觀念，都使他們無可挽回地失去了樸素，失去了自足，失去了單純。然而，人卻應該在最複雜的經曆中保留對愛的渴望和内心追求的真實。無愛的人是悲慘的。因爲愛是上蒼賦予我們的權利。一個不能在生與死的交織中體驗愛的期待的人是不懂得生命真谛的人。愛，連接着人生，生命因愛的照耀而顯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曾經讀過一本書，好像是西蒙諾夫的《日日夜夜》，書中的許多情節我都忘記了，但其中的一個細節卻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深處：一個個彪形大漢都死了，而一個柔弱的、不堪一擊的女孩卻沒有死，因爲她的心中懷着深深的愛。愛創造了奇迹，人在痛苦之中，在苦難面前，往往被卷入一種深深的恐懼和對生活的悲觀之中，這時，他便需要有一種依靠、一種保護、一種情感的慰藉、愛使這一切成爲可能。從某種意義上說，愛是生命的附冀，是生命衍化的方式，是對永恒的美的選擇和追求。人生有無數種境界，有痛苦伴着幸福的境界，有怅惘無望滄然淚下的境界，也有無以言說、緘口沉默的境界，無論哪一種境界，都因愛的降臨而使生命散發出純淡的芬香。謝冕先生曾經寫道：“愛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兩旁。随時撒種，随時開花，将這一迳長途，點綴得花香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着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也不是悲涼。”年年相似人不同，一頁又一頁看不夠讀不盡，長長的人生路啊，愛是永遠不落的星辰。而内心追求的真實則是生命的完整的一種嵌合狀态。人永遠在旅途之中，一切都會在我們的不經意之中悄然逝去。我們期待的事情會過去，不期待的事情也會過去；離我們現在很近的事情會過去，離我們現在很遠的事情也會過去。時間肢解着生命，因此我們最要緊的是讓自己的生命呈現出原色，生存的藝術就是使生命的缰繩緊緊地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而不是讓自己成爲别人手中任意翻轉的魔方。人生的每時每刻，都應該留下在瞬間的生命體驗中深深沉落的痕迹。八月是我生命的季節，我是在八月降生在這個世界的。和許多人一樣，我企求完美浪漫的人生，可往往想時容易做時難。有一天街頭駐足，一位“半神仙”攤開我的左手掌，對着掌上的紋路指指點點，然後給我算了個“命”，說八月出生的人富于冒險性，獨善其身，渴望愛與被愛，人生浮沉十分激烈，這大概都說準了。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内心世界與外部世界是那樣地脫節。也許快樂能夠與人分享，痛苦卻純粹屬于個人。對生活我是絕對嚴肅而認真的，一如生活對我是嚴肅而認真的一樣。冷峻的人生使我沒有太多舒心和開懷的時刻。當然，也會有瞬間忘卻一切的情不自禁，但那是很少的，絕對很少。有時在強大的塵世的所謂幸福面前，我會突然産生一種逃避的沖動，我覺得它們來得太突然，不應該屬于我，我更甯願沉溺于痛苦的思考中，沉溺于靈魂的艱難跋涉中。現在是八月，生命之鍾就這麽一個八月一個八月地走着，八月裏有我的失落，八月裏也有我的收獲。八月會把許多情節、許多人的名字沖淡抹掉，八月也将會把許多新的事件、新的名字深嵌在我的生命深處，并且連接着我未來的命運…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可能性，做這，或做那，因此人的一生中有許許多多的夢想，這夢想又給人生帶來無窮無盡的回味。仍然喜歡聽貝多芬的《命運》，有時想流淚，卻沒有勇氣。當認定自己不會再哭的時候，面對一個關切的眼神，一句溫馨的話語，依然鼻子一酸，禁不住眼眶濕潤。現在是八月，我聽見八月的秋夜窗下有一兩聲秋蟲的低鳴，那似乎是生命的低語。仰望湛藍如洗的星空，我在尋找我生命的“星座”…【八月裏，有蜜甜一般的憂傷】優美的夜色宛如仙樂萦于枕上一隻凄清的夜鳥，銜朵潔白的玫瑰飛入我夢幻的故鄉她叮咛我一定用心珍藏夜色迷蒙中，是誰又擲來一支金箭正中我的心房使我整個八月，滴着血和淚不能再爲你輝煌就像太多的星星，閃爍在月亮邊上不會露出歡笑，啊八月裏，有蜜甜一般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