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微澜

今夜無眠,心緒如脫缰的野馬在廣袤的夜色中飛奔.手指在鍵盤上跳舞,舞步零亂殘缺不堪

---題記

夜,漆黑如墨.室内和室外一樣的安靜,如果說還有什麽聲音存在着的話,那就是牆上的時鍾無情地向前奔走的滴哒聲……透過窗口望着遠處依稀零落的燈火,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時刻,它們溫暖了不知多少夜歸人的心,卻偏偏溫暖不了我,我也不是它們在等待着的那深夜歸來的人.它們太遠,遠得讓我感受不到它們的溫度;它們太暗,暗得不足以讓我看清前方的道路……

爸爸病了,一種在目前醫學界都不能攻克的病,我深感無力.盡管他現在幾乎沒有什麽症狀,精神上也還不錯,身體上看似還算健康,可這隻是現在,以後呢?從醫的我自然不會被目前的表象所迷惑,所以在心裏上對此自然樂觀不起來

一個人總是存在很多面.在自己沒有親身體會時對這句話的印象總是模糊的,很難深入地去解讀它.陪着爸爸輾轉在就近幾家在自己心裏排位在最前面的醫院時,我發現自己原來不知何時已經深得川劇的變臉精髓,面對不同的人群總是能很快地在臉上換上一張不一樣的表情.表情的轉換由生疏到熟悉再到随性而爲之好象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就把人性的潛能發揮得淋漓盡緻,所以就那麽幾天的時間,現在要再完成這一整套動作已是"輕車熟路",整個過程自然而流暢如行雲流水般,決沒有"拖泥帶水"之嫌.自己竟然是一個多面體!?這是我以前所不知道也不曾發現的,但是那感覺卻來得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對此已無須置疑

在面對爸媽時,對爸爸的病要顯得無足輕重,說道它時要做到雲淡風清,不能因自己的稍微不注意而在表情上或行動上漏出什麽蛛絲馬迹;在面對除了爸媽以外的其他人時,卻得直面病情及以後的轉歸,既要以自己所學的有限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醫學知識(畢竟不是專業,所以往往有隔行的感覺)和專業上的醫生交流,溝通以尋求對爸爸最恰當的治療方式,而且力求風險最小,副作用最少,又要在面對除爸媽之外的其他家人時卻還得把專業知識(相對而言)"傾囊相授",讓家人們相信:我們這是在緊密團結的同時又能做到有的放矢的"打仗".其實這場仗的勝算有多少我心裏沒底,家人們同樣不敢高估,但是有一點大家是清楚的:這時候是我們一起努力的時候了;在臨時屬于自己的空間,獨自面對自己的時候,我又是什麽樣的表情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它絕不會比前兩者更豐富,因爲我明顯地感覺到隻有在面對自己時我的表情肌才會松弛下來,它們好象也隻有在面對我時才忘記了緊張,好象也疲于緊張

人生如戲,這戲卻沒有經過踩排,所以在臨陣上場時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以至剛開始時我成了戲裏最蹩角的一個演員.一個人的多面就是一個人在戲裏多種角色的互換,轉來換去,顧此失彼,時常讓我冷汗淋淋,這汗不是累出來的,更多時候卻是被驚出來的……現在想來還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對角色的認知過程其實就是一個從陌生到熟悉再到融合的過程,或許這是每一個成功演員必經之過程吧

一天在去求診回來的路上,吃飯時爸爸無意中說到他這一生自認爲對天對地對人對事問心無愧,所以他相信自己不會就那麽好手氣,一下子撚個大獎---得個大病什麽的.這話是決對正宗的原版,玩笑式的語氣不僅僅表示我爸當時的樂觀心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多少緩解了一些我們同行的知情人内心的壓抑.我爸相信善惡有報,我也相信.隻是在我爸的認知裏今生如他心性這般良善之人不應該受到老天的懲罰,相應的還會得到老天的垂青與眷顧.可事實上?我想人既然有今生就應該有前生和來世吧,而我們大多數人也隻記得今生,或者說隻想到今生,忘記了或者忽略了前生和來世

世人總相信一句話:好人必有好報.當天不遂人願,好人沒有好報時,就埋怨上蒼待人不公.其實事出必有因,凡事有果就有因,結出什麽樣的果必是先前種下了什麽樣的因.好人沒得好報,真是上天待人的不公？好人,其實你隻看見了他當下的好,眼前的好,甚至他今生的好,你可追溯到他的更久遠,甚至他的前生,再前生？來世,再來世？要知道還有可能"時辰沒到"啊.如我爸這般心性之人得到如此的果,要究其因的話,用眼下用今生自然無法給出讓人滿意的解釋.而常人又隻看得到眼下,頂多再能想到今生,哪曾想到比這還要深遠？畢竟那是我們肉眼所不能看見的,哪怕傾之所能搜盡記憶之海,也很可能無迹可尋.要知道有時候的無迹不等于不存在,更何況有時的肉眼所見也還不一定真實呢

就我爸爸而言,如果隻想到今生,那我的心就有太多的不忍,不甘和不平.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我聯想到前生和來世,或許我這是在找尋安慰自己的一種借口和令自己勉強能信服的一個解釋吧!不然,我又能用什麽來撫平那内心深處湧起的對生活的如許抱怨?所以我甯願在心裏找這樣一個外人不知還以爲這是病态的說辭也不願讓自己活在抱怨中.安慰?借口?病态?在不知情人的心裏或許隻不過徒增笑料,隻要對我心有益,取之用之又何防?何須在意他人的笑或不笑

現在,爸爸已經住進了醫院開始接受正規的治療.每天能吃,能睡,能說,能動,一切看似那麽的正常,以緻不需要任何人的陪護,很特别的一個病人.家人每天就靠電話和他保持着聯系.電話的内容就和平日裏拉家常一樣,從冷暖到溫飽,以語氣預知天氣……明天,其實就是今天是我爸的生日,他隻能在病房裏度過.被俗事牽絆的我無法分身,隻得煲上一鍋粥---電話粥,長長的,濃濃的.心裏想着褒的時間越長粥越稠,越稠粥就越容易糊,粥糊人也福吧.對着窗外潑墨般的夜空在心底默默祈禱:願好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