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听雨

昨夜聽春雨，竟如詩如畫，叫人如癡如醉。想起朱自清在《春》中說雨；像牛毛，像細絲，像花針。春雨太細、太輕、太飄逸、太灑脫。站在春雨中，仰起臉聽任春雨地撫摸，那點點春雨便靜靜悄悄的把潤潤春意輕輕滲入久涸的心田。看那朦朦乳乳的雲，似乎總有漏不完的春情。我忽然明白一種企盼，一種大地的企盼，不禁想起杜甫的《春雨》詩：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是啊！春終于來了，悄然伴着春雨。我回到昏昏的燭光中，忽然感到一種悠遠的惆怅：記憶中的春是那麽遙遠，那麽遙遠，一年又一年不知去了何方？我曾在白雲深處尋找，也曾踏着白雪一直尋向太陽升起的地方；我曾在翩翩綠葉中翻找，也曾瞅着晶瑩露珠搖落手心，摔碎了也把我的一顆找春的心摔得更迷糊了。尋尋覓覓多少個年月，後來讀到一首春歌：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似乎明白了一些：春在春花的妍媚中，春鳥的婉啼中，春風的輕拂中。我卻也覺得，春雨更具春的溫情，春的可心。

春雨可看，可撫，可嗅，可聽。看到的春雨潇潇灑灑，撫到的春雨涼涼爽爽，嗅到的春雨清清潤潤，聽到的春雨卻别具滋味——昨夜燈下，伏案夜半，居然聽到了春雨。

“滴——哒，滴——哒”，在房檐下響起，初聽像遠方的馬蹄，竟這麽從從容容，仿佛春駕車的馬駒，在人們睡熟時悄然走來了。那麽平靜，那麽安詳，緩緩的，生怕驚醒夢春中的人們。我靜靜地聽着，那“滴答”聲漸漸快了，快了，伴着“叮咚”聲，卻也如铮铮琴音，從春姑娘纖纖的指端瀉出，飄然沁入安眠人的心中。

夜半春曲還在涓鳴，似細溪潺潺，似低語輕輕。我聽得醉醉的了。心中隐約有一種萌動，恰恰合着春曲飄遊，像母體中的胎兒，像檐巢裏的雛燕，等着分娩，等着試飛。我忽然明白，春就在心中！當春雨飄落時，春也就在心中伸出了綠葉！哦，我幾度尋覓的春，那麽遠又那麽近！我蒙蒙胧胧的感覺心中攏着的春就像手中掬着的月光，那麽皎潔，那麽輕盈，又那麽飄渺。我全身心籠罩在融融春意中，我想：從此，春再也不會從我心中失落。

後來，“滴答”聲漸漸慢下來了，仿佛春的車駕又輕輕悄悄地去了。我細細地分辨着，她究竟去了哪裏。似乎去了東方，又似乎去了西方；似乎去了南方，又似乎去了北方。哦，春去四方，去了那千家萬戶，一路的送春去了——不——是喚春去了，在安眠人的心中，喚醒一個個美麗的春天！等到人們睜眼看到太陽又從東方升起的時候，春風開始吹了，春花也就要開了。

哦，我們都是春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