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一大早起來，我站在街口，看來來往往走親的人們。往年的這個時候，我也會攜妻帶女去丈人家拜年，因爲是大年初二，人們大多會這樣。今年弟兄姐妹們商量好，說明天去，給丈母一個準備的時間。

丈母是個很好的廚師，每年我們去了，總能擺設幾桌極豐盛的宴席，一大家人吃喝玩，都有一種樂不思蜀的感覺。

然而歲數不饒人，這幾年，無論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嶽父母都不如從前，精神上也許是因爲兒女兒都成家立業過分放松的緣故吧，說笑間總帶着一絲散亂。身體就更用說了，年老多病，一輩子的操勞，到這個時候顯而易見有些遲緩。不知妻的心中什麽感覺，我作爲女婿常常不自覺地感慨人生的變化。

回首從前，嶽母精明強幹。我與妻結婚的時候，她告誡我：我女兒什麽都不會幹，你得多擔待些。我說，沒事，我們慢慢學吧。嶽母好像對我這個女婿有些不好意思，每次來我家裏，總是忙裏忙外做許多可口的飯菜，或者幹脆從自家帶來一些半成品，那意思很明顯是來爲我們改善生活。于是，我總是盼着她來我家，然而結婚十年來，她來我家的次數是逐年減少，我知道是她的身體大不如從前。我又能爲她做些什麽呢？隻能是逢年過節去看看她，買些禮物或者索性給點錢，我知道，這隻能代表我的心意，在我的心中對她的感激是難以言表的。而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怕再過幾年她的身體更不行了，放假的時候我就讓妻帶着她去旅遊。而她卻常常惦記着我這個女婿，回來的時候自己不買什麽，總給我捎回一些東西。

想起來，真的不由人地感慨。就說初二這天吧，雖然明知道我們去并不是爲了吃什麽，但在嶽母心裏，總想讓我們盡興而歸，她的三女一兒，帶去的将是十二個人，往年她是那麽急切地等着我們去，而這些年她總怕招待不好，年前她就炸好魚，炖好肉，等我們去了，再做些新鮮菜，女兒幫忙，她總嫌她們做的不好，确實也如此。她常說，如今生活好了，孩子們都不願學了，好多東西都買現成的，其實哪有自己做的好吃呢？可是說歸說，孩子們都這樣，大概是誰也不想讓油煙熏黃了臉面吧。

今天的天氣真好。男人們穿戴齊整，女人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看着一對對提着禮品回娘家的夫妻們，我想，往年的我們也是這樣。人事有代謝，我有時暗自慶幸，自己是大女婿，正逢嶽母身強力壯，享受了許多老二老三不能體會的優越，可是這種優越擋不住歲月的流逝，也擋不住嶽父母老去，其實我又何嘗不是越來越老呢？

人說春光明媚，的确。站在城市日漸溫的陽光街頭，我在想：歲月總是這樣匆匆，美好總是無法留住，就像青春一樣。這樣說出來有些沉重了。大過年的就讓我們輕松一點，簡單一點、明朗一點吧。說這些，隻是在回憶，隻有這種時候，美好才格外美好，親情才格外親切，從前的一切顯得格外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