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淡水的海洋里

身着昨日的布衣
一步步走向深海
随身攜帶着千言萬語
與水母交換虛無的體驗
這毫無焦慮的時刻
也沒有絲毫沖動
我所看到的與觸到的一樣
潮汐正用侵蝕岩石的方法
把陽光明媚的早晨
打磨成微微泛黃的
畢業照

當我離彼岸更加遙遠
才看清從未充分曝光的此岸
燈火通明的薄涼猛的一閃
生命線與發際線連接成
若隐若現的海岸線

冬去春來是人間的瑣碎
海一如既往的從淺藍過渡到深藍
這由兩種濕度不同的語法構成的
冗長的事實的篇幅
經過魚群的撕咬
已所剩無幾
唯有古老的傳說與離别的絕句
斷斷續續地
銘刻在白色的貝殼上

當我以夢爲夢
我是醒着的
層層漣漪在我的眼角蕩開
在低等生物向高等生物進化的過程裏
有一刻
我曾停留在海洋的中心
向極目之遙的深空
抛擲尺寸不一的漂流瓶

一個陌生的島嶼的名字
随波逐流
在極夜裏它是一顆流星
在極晝裏它便是一塊浮冰
直到被大陸收留
被蒼穹注視
雲和雨才把準備好的千萬支冷箭
射向海底的火山
那原本流向天際的潮水
因無法融入冰與火的大循環
反噬了暮光之城
天空一片泥濘
大地萬裏洪荒

當鲸骨支撐的海岸線
分解爲木屐與木舟
當陰雲覆蓋了廣闊無垠的三角洲
我們仍在深海中等待
等待天涯崩塌
等待眼角濕潤
等待手心裏長出纖弱的水草